冷戰(zhàn)的滋味一點也不好受。
潤玉的目光永遠仿佛蒙著一層名為憂傷的薄紗,憂郁而悲傷。錦覓看得難過,想要將那層薄紗撩起,卻又不知從何處下手。
她跟潤玉,似乎走到了一個死胡同。
“覓兒~”潤玉已經(jīng)在旁邊坐了一個時辰,兩個人卻未說一句話。這樣的情況已經(jīng)持續(xù)了許久,開始是不想說,后來,卻是無話可說。本以為今日又會像之前的許多次一樣,無疾而終。卻不想臨走前,潤玉還是開口了。
錦覓看過去,眼中帶著隱隱的希冀看著他。
潤玉目光柔和,“你想不想回花界住一段時日?”
錦覓微怔,“花界?你想讓我回花界?”
“我是看你這段時間悶悶不樂,或許回去花界,有眾位芳主和連翹她們陪著你,你會開心一些……”
“小魚仙倌,我為什么不開心,你不知道么?”
潤玉沉默。
錦覓走上前,認真地看進他的眼底,“小魚仙倌,這就是這么多天之后,你給我的回答?”
潤玉抬眸,“那么覓兒,你到底想聽什么?”
認錯、道歉,他毫不猶豫就做了。但是顯然,她想聽的并不是這些。
錦覓想哭,想罵他,不是那么聰明么?到現(xiàn)在為何就變傻了?他是真的不知道她介懷的是什么,還是一直在裝傻!
錦覓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卻死死忍住不肯落下,“好,我回花界!”
若是無法好好解決,便是這樣天天面對著彼此又有什么用處?
潤玉忽然有些不安,伸手想要拉住她,卻終究還是慢了一步。錦覓已經(jīng)轉(zhuǎn)身離開??粗谋秤埃瑵櫽裼X得有些透不過氣來。
親自送了錦覓回去花界,與長芳主交代完之后,錦覓早已不見身影。
潤玉在住處找到了錦覓,沒有想象中的熱鬧,只有錦覓一個人坐在桌前,看著面前的茶水發(fā)呆。
潤玉微微躊躇,還是沒有進去。
覓兒,等我回來接你……
錦覓似有所感,猝然回頭,卻見連翹的笑臉,“錦覓!你終于回來了,好久不見,我好想你?。 ?/p>
錦覓扯開一個笑容,“是么?”
心中卻一陣陣悶痛。
連翹見她神色不對,連忙關(guān)切道:“錦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錦覓搖搖頭,“沒事,只是覺得這屋里有些悶。我們出去走走吧!”
連翹歡天喜地,看在錦覓眼里,卻恍若經(jīng)年。曾幾何時,她也是這樣笑的,但是什么時候,這笑容便從她的臉上消失了呢?
長芳主顯然也察覺到錦覓此番回花界,有些不同尋常,潤玉三緘其口,只得從錦覓處詢問。
錦覓笑得清淡,“能有什么事?不過是想念你們了,回來看一看?!?/p>
長芳主搖頭,“你莫要瞞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還是你與陛下?錦覓,這里是你的娘家,難道回了家,你還要戴著面具,隱藏自己的真實想法嗎?”
錦覓握住長芳主的手,忽然便落下淚來。
“長芳主……”
有些話早已千腸百結(jié),可是想要傾訴的時候,卻又不知從何處開始。到最后,錦覓只剩下滿滿的委屈,勢要用眼淚全都發(fā)泄出來。
長芳主嘆氣,“怪不得先主說這情之一字最是難過,錦覓你……哎!”
錦覓一直把心中的郁氣全都哭出來,人才舒暢了許多。聽著長芳主這真情實感的嘆氣,不知道被戳中了哪處笑點,撲哧一聲又笑出來。
笑長芳主,又何嘗不是在笑自己?
長芳主看得搖頭,“你這又哭又笑的,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有什么不順遂的,便是天帝陛下又如何?花界必定要支持你到底的!”
“沒事,就是,就是我跟小魚仙倌鬧了些別扭。”錦覓吸吸鼻子。
長芳主松了一口氣,“你可嚇死我了,看你哭成這個樣子,還以為發(fā)生了什么大不了的事?!笨粗\覓搖搖頭,“果然還是個小孩子?!?/p>
“才不是小孩子!”錦覓不滿,“我好歹都四千歲了!”
“與你日后的幾十萬歲相比,如今就好比那人類襁褓中的嬰兒!”長芳主語重心長,“我雖然不知道你與陛下之間出了什么問題,但是能看出得出來陛下對你用情至深,有了這么深刻的感情基礎(chǔ),又有什么事情是解決不了的呢?還是你又……”
“長芳主!”錦覓有些委屈,“您又想說什么?”
長芳主遲疑了一下,還是道:“我是擔心,你又鉆牛角尖!于情愛一事上,我實在沒有什么置喙的資格,可是與未來的千千萬萬年相比,眼下這些事又委實算不了什么。初心是最重要的!錦覓,想不通的時候,多想一想陛下對你的好,對你的感情,或許所有的事,也不是那么難理解?!?/p>
錦覓抬頭,“長芳主,您是有大智慧的人?!?/p>
長芳主搖頭,“只是旁觀者清罷了。人心,向來難測,追求那些口頭上的承諾是沒有意義的。唯有腳踏實地做出來的,才是最實在的!”
錦覓若有所思,“可是潤玉跟您說了什么?”
長芳主嘆氣,“他要是肯跟我說些什么,我何至于這么東一句西一句地來開導(dǎo)你?”
……可是您字字句句都說到了點子上。
只是,她還是有點轉(zhuǎn)不過來彎。
長芳主還要再說,卻被匆匆趕來的小精靈打斷,“不好了長芳主,水鏡的結(jié)界被打破了!”
長芳主臉色一變,不等錦覓詢問便匆匆離去。
錦覓一臉疑惑,結(jié)界?這花界又開始設(shè)結(jié)界了么?
與長芳主談完之后,錦覓似乎有種撥云見日的感覺,只是不甚清晰。
難道,真的是她鉆牛角尖了么?
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間,忽然聽聞輕輕的呼喚,“錦覓,錦覓……”
“連翹?是你嗎?”
錦覓起身,打開房門……
“錦覓,錦覓!”
錦覓猛地驚醒過來,看著眼前一臉急切的連翹,恍惚又疑惑,“連翹,你怎么這么早就來了!”
“是啊,不是你叫我過來的,你忘了?”
錦覓撓撓頭,“我什么時候叫你的?”
“錦覓!”連翹要氣死了,“你說讓我今早過來,要教給我怎么說服我娘??!”
錦覓恍然,“對對,昨晚上說的!我怎么都忘記了。走走,咱們現(xiàn)在就去!”
“錦覓,我跟大蜂全靠你了!”
錦覓拍拍她,“我自然不會袖手旁觀的?!?/p>
旭鳳坐在忘川河邊,看著忘川的粼粼波光里,是糾結(jié)在一起的黑色,似霧非霧,是沉浮在忘川里的鬼魂。落在這里,便是千萬年得不到救贖。
可是他明明坐在岸邊,怎么也有種在忘川沉浮的感覺?
“小伙子。我看你在這坐了許久了。等人嗎?”擺渡人坐在船頭,朝著他打招呼。
旭鳳的目光收回來,落在擺渡人身上,并未回答他的問題,“前輩,您在這里擺渡了多久了?”
擺渡人怔了一下,笑,“你這個娃娃倒是新鮮。還從未有人問過我這個問題。唔,記不清了,記不清嘍……”
旭鳳沉默地看著那忘川,不知道在想什么。
擺渡人卻放下手里的槳,轉(zhuǎn)身瞧著他,“所以,也見多了像你一樣,在這忘川岸邊流連不去的人!”
旭鳳轉(zhuǎn)眸看過去,“是么?那么最后,他們都得償所愿了嗎?”
擺渡人搖搖頭,“忘川是個陰郁的地方,世人大多到這里,是想著追回往昔,殊不知,這里留給你們的,只有追悔罷了。你看看,這忘川河里,都是不知道多少年頭累積下來的魂魄。就是這,都只是擺渡的時候不甚掉下去的。”
“您想說什么?”
擺渡人重新抓起槳,在岸邊抵了一下,道,“時間的流逝速度,比你想象得要快得多,坐在這里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
旭鳳起身,看著擺渡人的扁舟搖曳著在忘川里越拉越遠,旭鳳的眸子也變得越來越深。
坐在這里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
旭鳳轉(zhuǎn)身離去……
連翹興高采烈地送著錦覓出來,笑得眼睛都瞇起來,“錦覓你可真有辦法,竟然真的把我娘親給說服了!我真是太感謝你了”
“你該感謝的不是我,是大蜂,若是大蜂表現(xiàn)不好,便是我說爛了這張嘴,你娘親也是不會松口的!”
連翹笑起來,眼底都是小星星。
看著她這模樣,錦覓忽然不自覺便想起了潤玉。潤玉開心的時候,眼底也都是星子。
不知道,他現(xiàn)在在做什么。
突然一下子,思念便如順著思維游走的毒,瞬間侵蝕了她的四肢百骸,絲絲縷縷、密密麻麻,通過身體的每一處細微的神經(jīng)向她傳達著她對潤玉的思念。
“錦覓,你怎么了?”瞧著錦覓的臉色似乎有點不對,連翹一臉關(guān)切。
“我想潤玉了!”錦覓看向連翹,似有感嘆,又帶著一絲興奮的雀躍。
連翹不解地撓撓頭,“想他,那便去找他??!”
錦覓眼中似乎閃著光,“我去找他嗎?我可以嗎?”
“為什么不可以?天帝陛下可是你未來的夫婿??!誰能攔著你去見他?”連翹眼中多了一絲憂色,“錦覓,你真的沒事嗎?”
“我……我沒事!”錦覓收斂了神色,可是心底卻早已經(jīng)動搖了,仿佛多了一個小人,在心里搖旗吶喊,撒潑打滾地喊著要去見潤玉。
“我就知道,你跟天帝陛下一定是鬧別扭了!”連翹一臉恍然,“錦覓啊,你可不能這樣,我娘那么不喜歡大蜂,都還要警告我不許欺負大蜂的。你不能看著天帝陛下喜歡你,就使勁折騰人家,這叫什么來著?對,這叫作!你要是再作下去,哪天天帝陛下不喜歡你了,你可哭都沒地方哭去!”
錦覓心頭一跳,卻仍舊嘴硬,“他,他不喜歡我還能喜歡誰?”
“他不喜歡別人,但是別人會喜歡他?。∥壹掖蠓洳贿^是一個采花蜜的,都那么多花朵對他傾心呢。天帝陛下??!那喜歡他的女仙娥怕是能從天界排到花界吧?”
錦覓再也坐不住,“你,你才胡說,小魚仙倌才不像你家大蜂那樣招蜂引蝶呢!”
連翹也不生氣,只是哼道,“你放心就好啦!反正,我要是你的話,我是不放心的!”
是啊,這次可是潤玉主動提出來要把自己送到花界來的,這很可疑??!難道……
“替我跟長芳主說我先回去了!”錦覓丟下這一句,便匆匆招了一朵云。匆忙間還差點沒站穩(wěn)掉下來,最后干脆跌坐在云頭,急沖沖趕回天界。
連翹捂著嘴笑,看來下次天帝陛下再來花界,得好好謝謝她了呢!
對了,她得先去長芳主那去報告,任務(wù)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