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一天。
茅野老師走后,很快的,廣就發(fā)現(xiàn),他們在這個孤兒院里似乎沒有能信任依靠的人了。
老師們都作了很大的調(diào)整,就連護士姐姐也“不見”了,很多新的老師上任,廣覺得都沒有之前的老師好,因為孩子們都在哭鬧,他們卻怎么都管不好。
小真一直悶悶不樂的,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廣陪著她,自己也不想出去,不想面對那些新老師陌生的面孔。他回想起茅野老師說的話,嚴重懷疑是那個新來的院長把老師們辭退的,還逼得茅野老師不得不辭職;甚至還想……把小真從他身邊搶走!
他越想越氣,有種想砸東西的沖動,信任的人都離開了,他感到這個地方陌生極了,他們在孤兒院已經(jīng)沒有容身之處了!他要出去!帶著小真離開這里,去爺爺家——那個可以依靠的地方。
窗外的雨還在斷斷續(xù)續(xù)地下個不停,這一天過得格外漫長……
廣的心情就像這天氣一般壞透了。
“該如何向小真解釋這一切呢?”他苦想著。
“咔嗒”一聲,休息室的門被猛地推開了,打斷了他的思緒。
面前出現(xiàn)的是一個難看的女人,穿著艷麗,踩著高跟鞋偽裝自己身材高挑,明明嘴巴很大,還偏偏只涂一半的口紅,不但沒有使嘴看起來小一點,還非常的怪異。這副虛偽做作的模樣,不是夏川院長還能是誰?
“山原初真?!彼辛艘宦?,語氣顯得很傲慢。
廣的眉緊緊地皺起來,沒有人敢用這種語氣叫小真的全名的!
“你要干什么?”廣冷冷的說,像看著仇人一樣狠狠地瞪著她,眼中露出警告的目光。
“別多管閑事,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夏川院長手架在胸前,厭惡地瞟了他一眼。
“我是她哥哥,我有權(quán)利對她負責!”廣蹭地站起來,徑直走到她眼皮子底下,毫不畏懼。
夏川院長不知怎的,竟產(chǎn)生了壓迫感,心里吃驚不小,能夠被高志老爺看中的孩子果然非同一般。
“你就是山原廣?呵,要我說,如果不是高志老爺愿意收養(yǎng)你,栽到我手里,你就等著窮困潦倒一輩子吧!”說著一巴掌朝他臉上呼去,她只當廣是個小孩子,絲毫沒有想到她的行為帶來的后果。
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她那只涂滿指甲油的手,猛地一揮,使她整個人失去重心地向后倒去。
“呀!”夏川院長嚇了一跳,連忙抓住身邊可以抓住的東西,才不至于摔倒,樣子顯得很狼狽,她氣憤的同時,驚訝于廣竟然有成年人的力氣,居然可以把她一個大人推倒。
“小賤人!你那該死的茅野老師沒教過你尊重長輩嗎?!”她氣急敗壞地喊到,聽起來就像一只母豬在嚎叫。
“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我向來這樣?!睆V一臉痞子相,抓起桌子上的玻璃瓶就向她砸去。
“啪擦”一聲巨響,玻璃瓶應聲而碎,那飛濺起來的玻璃渣頓時劃破了夏川院長的小腿。
“啊——”夏川院長失聲尖叫,血順著她的腿流到了高跟鞋里,門外擠滿了圍觀的人群。
“這是第二次警告!永遠,不要在我面前侮辱茅野老師!”廣已經(jīng)明白了,在這個世界,不強大起來就只能看人臉色,令人嘲笑!
“小孩兒,你很拽啊,以為被高志老爺看中就很了不起嗎?”夏川院長很快平復下來,她不懷好意地笑了兩聲,決定嘲諷他一番,“那純屬你運氣好,找到了一個新的容身之處而已,可惜你妹妹不像你這么好運,她擁有著一個不正常的神經(jīng),我正是要來告訴你們,醫(yī)院的車明天一早就到,趕緊收拾收拾東西,好好度過剩下這幾個小時的相處時間吧,這可不能怪我,是神明讓你們注定不能美滿,人生不可能稱心如意的,這很正常?!?/p>
“你以為我看不出你的陰謀嗎?!”廣的眼睛變得血紅,“你這個虛偽的,鐵石心腸的女人!就是為了憑借社會對孤兒的關(guān)注賺取錢和名利吧?!我告訴你,你遲早會后悔的!你這輩子都別想得逞!”他怒吼著,每一句話都使人心為之一顫。
夏川院長被說中了,目光變得躲躲閃閃,她不甘心地看了廣一眼,然后匆匆往外走,想要趕緊離開這里。
“滾開!看什么看!”她暴躁地抓起門外一個小男孩的衣襟,用力向后甩去,孩子們像受驚的鳥兒,連忙驚叫著躲開。
“小真!”廣拉開房門,掀開小真捂在身上的被子,“快收拾下東西!今晚我?guī)汶x開這里!”
“darling,我們?nèi)敔敿液貌缓??”小真噙著淚水,“我不想待在這了,茅野老師不在,這里的人對我不好……”她抽泣起來,雖然不太能明白夏川院長到底要對自己做什么,但她意識到將會和自己最愛的人分開,不由得感到緊張和害怕。
“好,我答應你,我們?nèi)敔敿?,在那里開始新的生活?!?/p>
“我不要和darling分開!”她撲進廣懷里。
他擦去她小臉上的淚水:“放心,絕對不分開!”
外面的天空越變越黑了……
很快的,到了午夜。
這夜很靜,靜到能清楚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所有的東西一動不動。
但這注定不會是一個平靜的夜晚。
黑暗中,有兩個小小的身影,悄悄溜出休息室,來到走廊上,向屋外走去。
屋外是片茂密的樹叢,六年前,廣就是在那里撿到了小真。
此刻,廣正緊緊地拉著小真的小手,正要走出屋外。
忽然,天上亮起一道白光,廣抬起頭,只見一道細長的閃電劃破天空,好像一個裝滿水的袋子劃破了一道口子,大雨瞬間就來,伴著滾滾的雷聲狠狠砸落在地面。
沒有一點前兆,暴雨總是來得這么突然,讓人猝不及防。
廣急了,怎么偏偏這個時候下雨?!他的體質(zhì)是沒問題,可是小真……
又是一道白光閃過,可這回不是閃電了!廣回頭一看,糟了!是夜里巡邏的老師手電筒的光亮!暴雨遲早會過去,可要是被老師抓到了,他們恐怕這輩子都難再相見!
在暴雨和分離面前,他寧愿選擇暴雨!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天塌下來也不怕!
“小真,抓緊我!”他豁出去了!
小真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jīng)置身于狂風驟雨中了,廣本想用身子盡量擋著她,可是根本沒用,幾乎沖出去的那一霎那衣服就已經(jīng)全濕透了,再被狂風一吹,更是冷得刺骨。
天地間簡直像上演著一場大戲!
一會兒,風過去了,只剩下直的雨道,扯天扯地地墜落,看不清一條條的,而是那么一片,一陣,地上射起了無數(shù)的箭頭,房屋上落下萬千條瀑布。幾分鐘,天地以分不開,空中的河往下落,地上的河橫流,成了一個灰暗的,有時又白亮亮的水世界。
樹木被風雨玩弄,不住地搖擺著,有些樹不堪折磨,被吹斷了根,可廣和小真的手握的緊緊的,他拉著她拼命朝側(cè)門狂奔著。地上的水過了腳面,已經(jīng)很難邁步;上面的雨直砸他們的頭與背,橫掃他們的臉,他們不能抬頭,不能眨眼,幾乎分辨不出哪里是路,只覺得透骨涼的水往身上各處澆,耳邊是一片雨聲和雷的轟響,除了呼出的一點熱氣還使他們還留存著意識。
兩人依偎在一起,能感到對方的體溫,在暴雨中就像兩只弱小無助的雛鳥。
而在側(cè)門,高志老爺正站在他的豐田汽車外面等待著,不停地往里面張望,藤原助理在一旁為他打著傘。
“怎么突然下這么大的雨?老爺,要不您先回車上,我去接那兩個孩子吧?!碧僭碚f。
“不,”高志老爺?shù)膽B(tài)度很堅決,“就在這等著,他們能出來。這是對他們的考驗,沒有人能這么輕松地成為赤松家的人?!彼焐险f是說,但心里還是有點不安的,不知道他們能不能頂?shù)米 ?/p>
另一邊,廣和小真已經(jīng)到了臨近側(cè)門的地方,能看到高志老爺?shù)能嚐袅耍?/p>
“快到了!小真?”廣感覺小真的身體軟綿綿的,連忙扶住了她,雨水不斷砸在她小小的身軀上,她感到天旋地轉(zhuǎn)地暈,還伴隨著耳鳴,她的頭疼極了,還感到灼燒般的滾燙,似乎有一個畫面在她腦海中若隱若現(xiàn)——一個男孩拉著一個女孩在逃跑。那是他們嗎?怎么感覺好陌生……很快的,她聽不到雨聲和廣的聲音了,她暈過去了。
是眩暈癥又犯了嗎?!
廣緊張起來,直接抱起了她。
得趕緊上醫(yī)院才行!
“小真,堅持?。 彼帽M全力在水中奔跑著。
暴雨仍不肯停息,好像是要狠狠地捉弄他們。
終于到了!車燈的光亮是那么溫馨,找到爺爺,就是找到家了吧……
“爺爺!”廣大喊。
“好孩子!我就知道你們可以的!”高志老爺露出欣慰的笑。
“快!送小真上醫(yī)院!”他連喘口氣的功夫都沒有。
“小真怎么回事?”他趕緊抱過濕漉漉的小真,只見她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地方是干的,粉色的長發(fā)貼在背上,她氣若游絲,小手冷冰冰的,額頭卻是滾燙。
“她眩暈癥又犯了!”
“很嚴重嗎?”
“嚴重!”廣簡直要急瘋了。
“快!上醫(yī)院!”
高志老爺沒想到小真已經(jīng)病到了這步田地,他頓時后悔了,早知如此,他一定會去接他們的!
“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