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聿就知道自己聽起來沒什么誠意的提醒不會被鄰居放在心上,可每當他想再說些什么時,那陰冷縹緲的視線就會重新纏上他。
猶如實質般釘在他身上,如影隨形。
三天后,五月一日。
鄰居一早就風風火火地出門了,他買早飯回來時樓道里飄著木質香水的味道,并不刺鼻。江聿頓在電梯口,和身后差點懟他背上的老大爺?shù)懒寺暻?,轉身上了樓梯。
大爺蹣跚著挪進電梯,卻在這個盛夏的清晨感到一絲沒來由的透心涼。
江聿進屋前最后看了一眼莫小雨的家門,它由于背光顯得灰蒙蒙的,似乎有個人形的影子站在門口,冷冷地望著這邊。
對面一整天沒有動靜了。
大四課少得可憐,宿舍住著又不怎么舒服,而且他可愛的室友們三年來每天半夜磨牙放屁鼾聲如雷,他就干脆搬出來住了。沒想到搬出來也沒能改掉他被晨跑打卡支配了三年的生物鐘,早上六點醒,一醒就餓,不吃點東西路都走不動。而江聿又不喜歡囤糧,他記性不太好,一放就忘了吃,因此冰箱里堆的永遠是不會發(fā)出任何味道也不會變質發(fā)霉的罐裝可樂。
這還要感謝大一時他宿舍抽屜里那袋吃了一半的牛肉。他的室友們并不知道宿舍里數(shù)量激增的南方蟑螂來自何方,直到某天幾人循著腐爛的臭味拉開了江聿桌下第二個抽屜。
這天他雷打不動地六點睜眼,半瞇著眼麻木地下床換衣服,洗漱,從兜里摸了半晌,才摸出幾枚串在一起的古舊的銅錢。他茫然地看了一會,逐漸想起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21世紀,于是又把那串銅錢塞回兜里,開始找他的手機。
肚子發(fā)出第三聲抗議時江聿頂著一頭亂毛飄出了門,然而門口明黃的警戒線極大刺激了他的神經(jīng),他猛地徹底清醒過來。
莫小雨家的門微敞著,門口有人守著,見他出來立刻轉身進了屋,里面隱約傳出相機按下快門的聲音和交談聲。
江聿知道自己也許應該留下來呆一會,但他的胃實在經(jīng)不起折騰,或許他能夠先去買些吃的。
就當他想趁機離開時,里面出來了幾個穿制服的人,和警服制式不太一樣,在江聿眼里它們好像隔絕了某些不可名狀的東西。
走在前面的是個長相英俊的男人,有雙漂亮的桃花眼,笑起來應當很好看,可他的唇卻幾乎抿成了一條刻薄的直線,連帶著眼尾勾人的弧度也冷淡起來。
“……識莫小雨嗎?”男人的問話將江聿從失神中扯回來,他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不禮貌地盯著人家看了好一會兒,臉上登時有些發(fā)燒。
“不熟,我剛搬過來。”他老老實實地回答,盡量讓自己看起來純良無害。男人給他的直觀感覺和他周圍的人不一樣,甚至可以說跟江聿見過的所有活人都有些不同。
他眼睛可以看到普通人看不見的東西,換句話說,就是能見鬼。倒也不是與生俱來的天賦,十八歲生日那天持續(xù)的高熱幾乎將他燒成灰,最后他渾渾噩噩地在ICU醒來,入眼第一物竟是天花板上好奇地打量著他的病號服小女孩。
“知道莫小雨去哪了嗎?”男人敲了敲門框。
“不知道?!苯驳?。
按理說他這種一問三不知的在警方眼里大概不是良民就是兇手,可這領頭模樣的男人既沒有放他走的意思也沒有審他的表現(xiàn),其他人更是來來回回不甚關心,甚至有個風姿卓越的女人拎著一袋子水煎包過來問他要不要來一個。
江聿婉拒了,江聿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
“你的眼睛……”江聿一驚,下意識回避男人的視線,可沒想到他下一句竟是,“很漂亮。”
“莫小雨死了,或許你愿意協(xié)助我們進行接下來的調查。我是司晝?!彼又f,遞給江聿一張純黑的名片,“正規(guī)部門,放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