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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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躺在書本堆砌成山，淡金色陽(yáng)光從窗戶縫隙掉到地上的房間里。毯子是厚重的，用羊毛一層一層編織成形，雷獅把卡米爾按在地上，發(fā)絲里面有檸檬樹上獨(dú)特的清香，薄荷本應(yīng)該是火辣灼人的，涼透人心臟的同時(shí)澆一把烈火上去，仿佛從正旺盛的篝火里走出來，唇齒卻冰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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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卡米爾眼睛里面還沒有完全按捺下去的疏遠(yuǎn)，海面上的冰山融化再多，潛藏在水下能將牛羊凍死的仍舊是冰山。微暖的水往下流，若不及時(shí)捧進(jìn)手里，依然會(huì)在刺骨海水的包裹下重新結(jié)上一層更加厚實(shí)的透明晶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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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架在慌亂中豎直倒塌，跌下來的一瞬間驚動(dòng)窗口啄毛的鳥，麻雀不停上躥下跳，扯動(dòng)枝丫和卷過來的太陽(yáng)。雷獅把他抱到一旁倒下去的時(shí)候，不知是否明白這個(gè)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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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米爾看到雷獅掉下來，快要挨到自己臉頰的頭發(fā)，里面有藏得極深的紫，分成細(xì)細(xì)一小縷才能看到，適時(shí)又有攢動(dòng)的光打過來，這金色便照在他頭頂不遠(yuǎn)處?？谞柋憧吹綄㈦p手撐在自己周圍的人發(fā)亮的眼睛了，那雙眼睛直勾勾盯過來，里面有探尋和打量，還有不置可否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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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雷獅離得太近，卡米爾不受控制地看過去，時(shí)間一長(zhǎng)，便也用一雙眼凝視雷獅了。于是呼吸慢慢啄在一起，睫毛就像黑色翅膀的蝴蝶顫動(dòng)，唇齒間呼出氣流相互席卷，就像不同季節(jié)吹來不同味道的風(fēng)，漸漸碰撞到一處去，便有了阻力，卻仍舊不自知想要靠近。一直到兩個(gè)冷色調(diào)勻進(jìn)一處，又因?yàn)槟觊L(zhǎng)者強(qiáng)行收納了另一個(gè)，最后調(diào)和成更深的紫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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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快要親上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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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是調(diào)侃的語(yǔ)氣，從卡米爾嘴里跌出來卻仿佛剛從冷水里爬出來，但又多幾分緩和過的輕巧。他們的視線還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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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親了，你準(zhǔn)備打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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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頸覆蓋一個(gè)手掌的溫度，在書架前面干燥的手指變得微涼，摸上指尖讓卡米爾想起母親曾養(yǎng)過的幾盆多肉，剛剛長(zhǎng)出來的植物手感和雷獅的手指不相上下。又被壞心帶上安謐的力道，卡米爾不受控制，只能選擇半瞇上眼，慢慢放松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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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相處也有段時(shí)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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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準(zhǔn)備無(wú)視自己說出的話，雷獅把頭挨到更近，發(fā)絲鉆進(jìn)衣領(lǐng)，激得卡米爾縮起脖子，手不自覺攀過去，摟上雷獅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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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米爾，你知道海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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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電影里的，還是現(xiàn)實(shí)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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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呢？我會(huì)甘于美夢(mèng)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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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幻想里的海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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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剛出口，鼻尖就倏地一痛，伴隨小會(huì)窒息。這使得卡米爾不自覺地臉熱，從鼻子傳來手指的熱量，指甲微涼，溫溫吞吞的觸感炸開來，他只能佯裝惱怒才敢推開雷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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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中聽到某人得逞了似的發(fā)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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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卡米爾是一匹藏在陰林的動(dòng)物幼崽，除了嘴里還未鋒利的尖牙和手腳上還沒能獨(dú)自打磨過的利爪，沒有任何威脅力，任何人在他眼中始終始終披了一層利益皮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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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自那時(shí)起，卡米爾便把自己的猜疑對(duì)著雷獅收起來，第一眼見著母親的幼崽也不過如此了。也許更早便歸功于一次“見義勇為”，那雙手推翻玻璃面前的隔離層，隨后便有了縫隙漫延至整個(gè)心房，藏在里面盤踞心臟的幼蟲被流進(jìn)來的細(xì)沙掩埋起來。它開始用溢進(jìn)來的溫暖作繭，安靜等待化蝶的那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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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子逐漸成熟了，高溫一股腦全部撲向堅(jiān)硬的冰塊，反復(fù)纏繞打磨，滾燙的風(fēng)把寒氣擁進(jìn)懷里，駐足許久之后才依依不舍著，緩慢散開，融化成軟軟一灘的涔涔水流便從卡米爾心里流出來，被包容成一片更加沉靜深邃的海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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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雷獅的眼神開始不受他自己的控制，眉目間放松下來，拱起的山壑被房間里的羊毛毯揉平。被風(fēng)吹翻幾張涂鴉，蠟筆滾到地上，便把卡米爾對(duì)雷獅的敵意一同滾落了。取而代之的，雷獅把后背和手掌交到少年稚嫩的手上，那些個(gè)嘲諷，責(zé)難，被排擠在雷獅的雙眸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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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的陰天，兩人獨(dú)處便更加顯得情難自禁了。起先只是猶豫不前著相互試探——?——或者是卡米爾單方面臉熱想要閃躲。鼻息和嘴唇都有燙人的熱氣呼出，慢慢灼燒到頭腦里，一寸一寸緩慢爬行。再不說視線交錯(cuò)，便是相互吸引卻始終不能相觸的磁鐵了，黏在一起，又不能說服自己把眼睛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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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獅用手撫摸身前少年的肋骨，脆弱漂亮的形狀，上面覆蓋血管，經(jīng)絡(luò)，還有顫抖的血肉，每一處都從心臟沖出來，輕聲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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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雷獅大哥。我是你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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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順其自然往心臟爬去，手指靈活輕巧，指尖隨心所欲觸碰，一會(huì)兒是短袖覆蓋的肩膀，一會(huì)兒是彎曲的手肘，他還捏起面前人垂下的手腕，從動(dòng)脈開始親吻。雷獅把眼睛閉上，用視覺以外的所有感官捕捉身前人一呼一吸間不可抑制的顫抖，還有被心中所愛觸碰帶給卡米爾滅頂?shù)呐d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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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準(zhǔn)備吻你的嘴唇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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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未落音他便啄了過去。雷獅的嘴唇和他鋒利的性格截然不同，是和卡米爾一樣的，柔軟濕潤(rùn)，就像皮囊是偽裝自己的外殼，唯一幾處露出來考驗(yàn)人心的地方中，有一個(gè)地方便是永遠(yuǎn)柔軟溫柔，讓人甘之如飴的嘴唇。上面可以沾滿即使沉淪也要吮吸的蜂蜜，也可以涂抹殺人無(wú)形黑色的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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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幸運(yùn)，這場(chǎng)夏季燥熱的雨里，兩人的嘴唇都柔軟溫情，讓人上癮的糖從卡米爾唇上舔進(jìn)雷獅嘴里。耳朵里的心跳被雨水沖刷掩埋，盡管兩人都不在乎剖白自己如火的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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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藍(lán)色的雨云，葡萄葉翠綠肥厚，有蚱蜢，有蟋蟀，有麻雀和兔子，還有一雙糾纏在一起已經(jīng)出汗的手，一對(duì)確定心意的戀人緊閉雙眼，唇舌間交換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