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輾轉(zhuǎn)難眠的,除了顧紫苑,還有程嬌娥、商澈和應穎。
程嬌娥是因為聽說了應穎馬上就要來宮中指認自己的消息。她清楚,明熙多此一舉,是為了以防萬一,只要她明日一確定自己的身份,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不可預知的深淵!
她想過連夜出逃,可皇宮戒備森嚴,連英雖然武功高強,可以自由出入皇宮,但多帶上一個拖后腿的自己,也無法做到來去自如!
商澈難眠,只因為顧紫苑;至于應穎,則是因為商澈把自己叫過去后,對自己說的那番話。
她躺在床上,只要一閉眼,程胥溫和的笑容就會浮現(xiàn)在她腦海中,伴隨而來的,還有自己臨辭榮城之前,由自己親手點燃的滔天大火以及喪生火海的那么多條無辜性命。
不知是否是因為,這些天,她被愧疚不安折磨的太深了,折磨的整日惶惶不可終日,為了贖罪;還是害怕自己死去后,無法向黃泉下和程胥一貫交好的兄長交代,面對商澈的請求,她竟然答應了!
盡管她明白,以明熙的心狠手辣,倘若此事日后曝光,等待自己的會是怎樣殘酷的懲罰,應穎還是答應了!
難捱的一夜過去后,次日天方亮,一夜未眠的應穎便被早早起身的管家喊起來。她慢騰騰地穿好衣裳,簡單的梳洗之后,跟在管家身后,來到七皇子府外停的那輛大馬車旁等待。
這輛馬車是商澈的馬車,每日這個時辰,商澈都會乘坐它,前往皇宮上早朝,風吹雨打,無一例外,今日她要隨行,跟隨商澈一起入宮,去見明熙,這是幾日前,商澈和明熙定下的。
商澈草草地用過早飯,在下人的簇擁下,自正門走出來。他一出大門,瞥一眼在栓馬柱旁,低眉斂目,恭敬等候的應穎,問:
“我昨晚告誡你的事,你可記心里了?”
“回七皇子,屬下全部記心里了。”
“那就好。”商澈面無表情地一點頭,踩著跪下的下人的背部,跨上馬車。他在馬車里坐穩(wěn),應穎才和車夫一起跳上馬車,倆人并排坐在車外,朝皇宮里駛?cè)ァ?/p>
皇宮里規(guī)矩嚴謹,不是旁人可以隨意進出的。
只因應穎跟的是商澈的馬車,再加上明熙派人提前打過招呼,才未多做盤查,直接放進了宮。
一進外宮門,她便和商澈分道揚鑣,由明熙宮里的一位小太監(jiān)領著,緊張地寸步不離地跟在小太監(jiān)身后,朝明熙的寢殿里走。
她到的早,到時,明熙不過才起身。她懶洋洋地對著鏡子貼著花黃,眼睛從鏡子的反光里瞥著旁邊恭候的女官,冷淡地吩咐道:
“人既然來了,就去偏院里把程側(cè)妃請過來吧,好讓她們當面認一認?!?/p>
“是?!迸俟Ь吹氐皖^彎腰退出去之后,腳步加快,匆匆朝偏院里走,明熙則繼續(xù)透過鏡子的反光,打量著身后恭恭敬敬站著的應穎:
“本宮聽說,你兄長死了?”
“回娘娘您的話,早些年便沒了?!?/p>
“你兄長死了,你卻能依舊忠心于我,將手里的藏寶圖碎片交出,不錯,待我事成,必然不會虧待你?!?/p>
“多謝娘娘好意?!?/p>
明熙戴著耳墜:“你之前好像在程胥家里住過一段時間吧?”
“回娘娘您的話,住過一段時間,程家的火,正是屬下放的?!?/p>
明熙點著頭:“好,很好,是個忠心的人?!?/p>
倆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說話間,“請”人的女官已經(jīng)殺到了偏院。
程嬌娥的房門仍緊緊地關(guān)著,當從兩個宮婢口中聽說,程側(cè)妃因染了風寒,近幾日都十分嗜睡,到現(xiàn)在都沒醒時,她不客氣地大力拍著門板,一邊拍一邊大聲喊:
“程側(cè)妃,快起起吧,皇貴妃她在等著您了!”
她拍第一下的時候,程嬌娥就已經(jīng)醒了。她忐忑地從床上坐起來,盯著幾乎要被拍散架的門,心中慌亂不已,有心想找生病的理由躲過去,可下一句,女官就把她的話塞了回來:
“不要緊,風寒不傳人,無礙的,程側(cè)妃您快起吧,讓貴妃等久了,可就不好了?!?/p>
她說著,沖門外的兩個宮婢做了個手勢,宮婢會意,齊心協(xié)力地同時往門上一撞,竟直接就要把門撞開!
見狀,心知自己今日躲不過這一劫,程嬌娥只好硬著頭皮答道:
“我已經(jīng)在穿衣了,待梳洗過后,馬上就去!”
這一刻,程嬌娥突然真切地體會到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這句話究竟是何意義,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冷靜下來去想對策、去想待會兒如何才能夠讓自己順利脫身。
她心里清楚,自己待會兒要見到什么人,同時強制性地把心里的恨悉數(shù)藏起來,她在心里對自己反復重復:
“我只是程胥手底下一個小掌柜的女兒,和他同姓,往遠了算,勉強算是本家而已,根本沒有除此之外的任何聯(lián)系,絲毫沒有!”
就這樣,一直到她被強行拖到寢殿外,女官給小太監(jiān)使了個眼色,她才被放開:
“程側(cè)妃,到了,您自個兒先進去吧?!?/p>
程嬌娥勉強擠出來一副笑臉,深呼吸兩口氣,才忐忑地抬腳往垂?jié)M了輕紗的寢殿里走,她第一只腳邁進去,便不由掃視起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