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外面的風(fēng)刮的有些急了，吹動著竹子發(fā)出颯颯的聲響。

芷若很清楚外面的有客到訪，卻不知為何來的人遲遲不進(jìn)屋內(nèi)，芷若茶水，一貫清冷的嗓音包含著三分笑意開口了。

“來著皆是客，公子，外面風(fēng)大，進(jìn)屋坐坐如何？”

那道身影微微一動，似乎沒有料到芷若這般灑脫的開口，便也不在扭捏，大方的提起衣擺踏入屋內(nèi)。

“姑娘的這個竹屋倒也建的精致，是個忘卻凡塵脫俗的好地方。”

芷若含笑的看著眼前這個白衣公子，斟了一杯琥珀色的茶，推到他的面前。

眼前的人雖然有著侵略般的美貌，但是眉宇間總是縈繞著一股死氣。

那人用修長的手指輕輕端起茶盞，小幅度的晃動著茶水，雖是笑著卻看不出任何開心的說，

“江湖傳言，有一個地方名叫宣舍，講一個故事，便能獲得姑娘贈的一杯茶，和一個答案，看來我沒有來錯地方了?！?/p>

芷若被說中了身份也不惱，淺笑盈盈的看著來人端著茶杯一飲而盡。

“好茶！”

來人感嘆了一句，意猶未盡的咂咂嘴，用著開玩笑一樣的語氣感嘆道，

“好茶啊，可是她再也喝不到了。”

二、

何景一第一次見到雨涼是他的掌門父親領(lǐng)著他去的。

那時候他才七歲，是景峰派掌門的獨(dú)生子，是整個門派上下捧在手心驕傲的少掌門。

他父親牽著他的手，指著比他大不了多少的一個女孩對他說，叫師姐。

他扭過頭，不情不愿的叫了聲師姐。

那個女孩裝模做樣的笑了，抬手拍了拍低了她半個頭的小師弟。

后來何景一才知道，他的小師姐在三歲時被父親從虎口中救下來的，見她可憐便養(yǎng)在門派里，八歲時發(fā)現(xiàn)她對于修仙十分有天賦，便收做徒弟。

他的小師姐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只有一個光禿禿沒有姓氏的名字，雨涼。

何景一并不喜歡這個名字，這個名字給人感覺冰冰涼涼的不近人情。

自從掌門夫人死后，掌門一直覺得虧欠兒子什么，總舍不得去罵去教訓(xùn)，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把兒子扔給他徒弟去教。

從小，雨涼就是何景一又恨又愛的人，他的師姐總是對他很嚴(yán)厲，在功課在修煉上對何景一一絲不茍的，她小小的身子一插腰，不用再多說什么何景一就知道自己有要挨罵了。

但是雨涼也會在快要入冬的時候惡狠狠的說要多加衣服，也會在何景一受傷的時候不動聲色的去教訓(xùn)那些無法無天的兔崽子，然后在何景一喋喋不休的追問中一口否決。

“師姐！今天爹沒有布置什么功課，你和我一起去抓黃鱔吧！”

雨涼還沒說什么呢，掌門就一巴掌抽到兒子頭上了，

“你個混小子！你師姐一個姑娘家的，整天跟你這個臭小子在泥里打滾算什么事情！不教點(diǎn)好的！”

何景一委委屈屈的揉了揉頭，一個勁的往雨涼身后躲，但是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雨涼的身體已經(jīng)擋不住大塊頭的他了。

雨涼踮起腳拍了拍何景一的肩，笑嘻嘻的說，

“行，你下泥里抓，我在邊上跟你看著。”

何景一像是偷到蜜吃的老鼠，一把拉過那只比他小了好幾號的手，也不管他爹在后面氣的冒煙，歡呼著就去了池塘。

三、

青梅竹馬的感情是是美好的，純粹的，何景一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已經(jīng)開始朦朦朧朧對雨涼產(chǎn)生不一樣的感情。

察覺到這個感情的何景一很興奮，他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需要師姐保護(hù)的男孩了，他現(xiàn)在可以保護(hù)的了師姐。

但是他把他想娶雨涼的想法告訴父親的時候，二十多年沒有動過他一根手指的父親居然拿起琉璃盞就砸向他。

父親說，不可能，你想都不要想。

何景一很不解，明明這么多年，父親看著他和雨涼并沒有阻止什么。

父親一把扯住何景一的衣領(lǐng)，把他提起來，非常嚴(yán)肅的對他說，

“雨涼早就在九歲的時候定過婚了！你娶誰，也絕對不能給我娶這種連姓氏都沒有的女人！”

何景一驚愕的看著父親，他打死都沒有想到這種話居然是從他尊敬一生的父親嘴里說出來的。

“你也知道，我們景峰在你八歲的時候出現(xiàn)了一次危機(jī)，差點(diǎn)解散，是魏城主救了我們，要求是把雨涼嫁給他小兒子，我爭取過雨涼的意見，她同意了?！?/p>

“可！兒童的戲語怎么能當(dāng)真！”

父親悲哀的看著看著兒子，松開手，

“父親知道你喜歡雨涼，這也是我為什么會在你們成年后一直阻止你們關(guān)系發(fā)展過近，但是景一，我們家不會要一個撿來的孩子，到了魏小城主那里，或許對她來說，是最好的選擇?！?/p>

何景一太了解自己的父親了，雖然父親溺愛他，但是說一不二性格不允許別人反駁他。

在所有人都以為何景一放棄的時候，在雨涼出嫁那天，一道白衣身影沖出來劫了花轎。

轎夫被來的人打暈，他掀開花轎簾，向里面的新娘子漏出一個邪邪的笑，

“師姐，我想過了，什么少掌門，我不當(dāng)了，我們私奔去吧！”

雨涼蓋在紅蓋頭下的臉一愣，隨即聽到保護(hù)花轎的暗衛(wèi)的騷動，急忙伸出手狠狠一推，

“景一！快走！”

已經(jīng)晚了，幾支冷箭迎面射了過來，何景一狼狽的躲過。

雨涼一把掀開紅蓋頭，像小時候一樣把何景一護(hù)在身后，從婚靴里摸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白嫩的脖子上。

何景一差點(diǎn)沒被她嚇得魂飛煙散。

“師姐??！”

“閉嘴！”雨涼回頭訓(xùn)斥了一句，對那些因為雨涼而不敢放暗箭的暗衛(wèi)們說，

“師弟不懂事，放他走，要不然你們抬著我尸體回去。”

何景一無奈，只能憤恨的走了。

何景一回到景峰山，誰也不見，只是悶在屋里喝悶酒，一瓶接一瓶，不要命一般往下灌。

十個月后，得到雨涼難產(chǎn)而死的消息。

四、

何景一的聲音落下，芷若為他添了一杯茶，感嘆道，

“故事里的雨涼姑娘還真是性情中人，如果可以，還真是想與她結(jié)交呢?！?/p>

好久都沒有聽到她的名字在別人嘴里出現(xiàn)了，何景一的身體不自在的微微顫抖了一下。

芷若笑嘻嘻的看著他的反應(yīng)，問，

“所以你想問什么呢？”

何景一慌亂的抬起頭，瞳孔中有掩飾不住的驚恐和期盼。

“師姐她有沒有喜歡過我？”

芷若點(diǎn)了點(diǎn)茶水的水面，激起一圈圈水波。

“自信點(diǎn)，把過去掉，你師姐她，一愛的人都是你?！?/p>

何景一張了張嘴，想要反駁什么，一些不屬于他的記憶在腦海里浮現(xiàn)。

那是還是九歲的雨涼，雙眼哭的紅彤彤的像一只兔子，小步跑到熟睡他的身邊，悄悄的說，

“景一，師傅給我訂婚了，我不想嫁，我喜歡你，但是師傅把我養(yǎng)大，我必須要回報他?！?/p>

畫面一轉(zhuǎn)，變成了雨涼出嫁前的前一個晚上。

何景一記得，那天晚上他本來是睡不著的，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又迷迷糊糊的睡著了，甚至要不是他攻力強(qiáng)，他都會錯過劫親。

他看見一個竹筒悄悄的伸到他的房里，撒下安眠藥，確定了他睡著了，身穿婚服的雨涼進(jìn)來了。

她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靜靜地站在他的床前，站了很長時間。

突然，雨涼彎下腰，親了親何景一的唇，小聲的說，

“再見?！?/p>

然后頭也不回的走了。

記憶慢慢收攏，何景一突然抬起手，輕輕的碰了碰雨涼吻過的地方，眼中漏出孩子般的無措。

芷若還是笑的風(fēng)輕云淡，收拾好茶具。

“公子想知道的事情小店已經(jīng)告訴公子了，請回把，本店打烊了?！?/p>

看著何景一跌跌撞撞的背影，芷若在門口掛上打烊的門牌。

所以啊，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