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闊的街道上，司空千落手持長槍，縱馬而來。她身后跟著兩個同樣騎馬而來的弟子。

剛剛?cè)氤蔷吐犝f了有人闖閣的事情，她沒好氣道。

“真是的！本小姐一日不在，竟然就被人闖到了十三層！真是沒用！”

街道上的路人自覺讓開中間的道。

喝著茶的桑舒和蕭瑟顯然聽見了這動靜。

“千落回來了啊?！?/p>

桑舒算了算時辰，回來的有些早了。

蕭瑟本著雷無桀拜師成功之后他才能拿到八百兩銀子的心，果斷決定出手。

“我去幫幫那個夯貨吧?！?/p>

言罷，起身踩著窗口便飛身朝登天閣而去。

桑舒仍舊不緊不慢的喝了口茶水。

多年不見，踏云步倒是更精進(jìn)了。

蕭瑟突然出現(xiàn)在面前，司空千落使勁勒了勒韁繩，馬蹄高高揚(yáng)起，帶起池中一片水花。

“蕭瑟？”

蕭瑟立于石階高處，雙手背于身后，端的是一派清風(fēng)朗月之姿。

“司空姑娘，好久不見。”

司空千落看了看登天閣，又瞧了瞧面前的蕭瑟。

“登閣的是雷無桀那小子了？”

“不錯?！?/p>

司空千落看著擋在她面前的蕭瑟，不禁皺眉。

“那你擋我作甚？”

“在下隨雷無桀而來，自也要為他登閣出一份力?！?/p>

司空千落一挑眉，舉起長槍，飛身而起，直直朝蕭瑟刺去。

“那你就試試看！”

司空千落長槍不斷向蕭瑟刺去。該說踏云不愧為天下第一輕功，蕭瑟雖然一直在躲，卻半分沒有被司空千落傷著。反倒想逗貓一樣，耍的司空千落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喝完手中茶盞中的茶，桑舒才提著劍朝登天閣來。

看到的就是不信邪一直揮槍的千落，和一直躲衣玨翩飛的蕭瑟。

“千落，住手！”

聽到來人聲音，司空千落剛要刺下去的槍堪堪頓在半空。停下來后狠狠瞪了一眼蕭瑟，立馬跑回自家大師姐身邊。

“大師姐！”

桑舒拍了拍司空千落的胳膊。

“你莫激動了，大師兄已經(jīng)在替你守閣了?！?/p>

司空千落撇撇嘴。

“好吧。”

心里不禁想著，大師兄會不會給那個傻小子放水！

蕭瑟看著被桑舒一句話制住的司空千落，再想想自己剛才花那么多功夫陪這大小姐玩你追我跑的游戲，而桑舒慢悠悠才跟上來。

不難猜出阿舒是故意了。

蕭瑟幽怨的看了一眼桑舒，卻也是沒辦法。

余光又撇到了遠(yuǎn)處人群之中身著道士服的兩個人。

望城山弟子？

本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蕭瑟將那李凡松和飛軒引回先前的茶樓里。桑舒和司空千落也跟著去了。

卦算到一半，蕭瑟卻突然后悔了。一伸手將最后一卦扔出了窗外。

“誒！你這是做什么？”司空千落不解。

“我后悔了?！?/p>

蕭瑟垂眸，復(fù)又抬眼看了看窗外湛藍(lán)的天空。隱藏在身后寬大衣袖下的手婺然收緊。

“我的命運(yùn)，我自己說了算?！?/p>

聲音不響，卻格外清晰堅(jiān)定的傳到在場另外四人耳中。

桑舒這一瞬忽然眼眶有些酸澀。

多久了？

她多久沒見過這樣的蕭楚河了。

她忽的想開口質(zhì)問他這些年哪去了？武功又為何被廢？

可心里的芥蒂仍舊讓她嗓子發(fā)啞。

桑舒看了看不遠(yuǎn)處依舊挺拔的少年身影。眼眸復(fù)雜。

望城山弟子算的卦，自是令人信服的。

蕭楚河重新回來了，擺在他面前的路有兩條，要么生——龍躍九天，青云直上；要么死——龍擱淺灘，血流萬里。

桑舒握緊了手，指尖在白嫩的手心里留下淺淺的月牙。她深深凝望那道藍(lán)色身影，心中不知該作何感想。良久才慢慢吐出一口濁氣來。

領(lǐng)著千落回了城主府，桑舒在院中呆坐良久，終究還是起身去了酒肆。

推開酒肆的木門，抬眼便瞧見她那個不著調(diào)的師父又坐在屋頂上喝酒。

師父心中也有一道過不去的坎。桑舒也了解一些。正是因?yàn)槟沁^不去的心結(jié)，所以這么些年來，百里東君不是在想辦法釀孟婆湯，就是在想辦法尋做孟婆湯的材料的路上。

“師父，你又喝那么多酒。”

看著屋頂上散落的幾個酒瓶，桑舒輕輕皺了皺眉頭。

百里東君早察覺了有人來。聽到他乖徒兒的聲音，他歪歪扭扭從屋頂上站起來，又搖搖晃晃的飛了下來。

看著院中那站的筆直端正，面上一絲不茍，瞧著就冷淡無情的徒弟，百里東君第無數(shù)次感慨。

他怎么就收了這么兩個木板子似的徒弟?？吹綆煾噶?，連笑都不愿意笑一個。

“乖徒兒，今日怎么有空來看看你師父??？”

將人引到亭中坐下，百里東君頗有深意的問。那人也來了雪月城，他是知曉的，桑舒先前想必已經(jīng)跟他打過照面。而今來尋他這個師父，只怕也是因?yàn)槟侨恕?/p>

“...師父，我見到那個人了?！?/p>

看吧！

桑舒垂著腦袋，臉上是百里東君這個師父都從來沒見過的迷茫神情。

百里東君再次在心里暗嘆。

蕭楚河，這小子不簡單?。?/p>

能把他家這個風(fēng)華絕代的乖徒兒迷成這樣。

“那你現(xiàn)在什么想法？還怪他嗎？”

桑舒眼中閃現(xiàn)迷茫和糾結(jié)。

“我不知道。”

百里東君深深嘆了一口氣，心里琢磨著孟婆湯釀好之后，要不要給自己這傻徒兒來一杯。

“我先前心里一直怨他，可是這么些年過去了，再見到他，我又不知該從何怨起了。”

“而且，我心里還有些害怕?！鄙Ｊ婷蛄嗣虼剑膊恢肋@心中莫名的一絲恐懼究竟來源于何處。

“傻丫頭……”百里東君笑了笑。

“師父還是那句話——憑心而動?！?/p>

“你順著自己的心走就好了，師父還在背后給你撐腰呢，你怕什么？”

“不過師父還是要提醒你一句，凡事要早做抉擇，順從本心，莫要到了最后自己反倒追悔莫及了?！?/p>

百里東君放下酒壺，眼神看向前方的虛無，神情頗有些傷感和懷戀。

桑舒握緊了破云，心中喃喃著“憑心而動”四個字。

雷無桀此刻和蕭瑟還在雪月城的大街上閑逛。雷無桀興沖沖的同蕭瑟講著他的闖閣經(jīng)歷。

“既然如此，我們不如去慶祝一下？”蕭瑟挑眉道。

“好啊好??！”

“那我們?nèi)ズ染瓢?！”雷無桀高興的說道。

隨即又垂下腦袋。

“可我們沒錢??！”

蕭瑟那大狐裘換的銀子早就被他們在路上花完了，他二人此刻身無分文，都只能在這街上閑逛。更別提，他還欠了一屁股債呢！哪里有錢去喝酒啊。

蕭瑟不管他，自顧自的往前走，只淡淡道了一句。

“跟上?！?/p>

“今天這酒不花錢?！?/p>

看到蕭瑟走了，雷無桀立馬跟上，卻聽見他這一句話，又疑惑了。

“不花錢喝什么酒??？”

“今天這酒，是用情分換的?！?/p>

“？？？”雷無桀更不理解了。

“什么情分？蕭瑟你在這雪月城還有認(rèn)識的人呢??？”

“誒，蕭瑟你慢點(diǎn)！等等我??！”

推開酒肆大門，兩個人便看見了前不久剛剛勸導(dǎo)了桑舒的百里東君，他此刻又重新躺在了屋頂上，撐著手，半躺在月下，仰頭喝著酒。

百里東君面上不顯，心中暗罵。

一個兩個還真會挑時候，前腳剛走一個，后腳被談?wù)摰漠?dāng)事人就來了。

他搖晃著起身，在屋頂上搖搖晃晃，看的雷無桀心驚膽戰(zhàn)的。

小夯貨扯著蕭瑟的衣袖。

“蕭瑟蕭瑟！那人要掉下來了！”

蕭瑟一把扯回自己的袖子，不耐的撫平袖上的褶皺。心中暗戳戳的吐槽。

酒仙還要你一個小夯貨去擔(dān)心？

想起先前在大梵音寺遇見司空長風(fēng)之時，這傻小子的表現(xiàn)，為了不顯得那么丟人，蕭瑟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臎]有開口道破面前這位的身份。

“路過此處，帶著這位小兄弟，還想向前輩討杯酒水喝?！?/p>

百里東君笑看下面一雙少年人，朗聲道：

“可以，不過還得等會兒?！?/p>

“我這酒，還缺一樣?xùn)|西?！?/p>

百里東君指了指手中的酒壺。

“還缺什么東西啊？”雷無桀開口。

百里東君抬手，一壺酒便撒了出去，無色的酒水在月光的照映下好似泛著淡淡光芒。他似是漫不經(jīng)心道：

“最后一抹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