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童約他在一片灰蒙蒙的樹林里相見,南茹環(huán)顧四周,這樣的景象,陰邪得很,她抽出佩劍,護(hù)在昊辰身前,慢步向前。
烏童一身黑衣,倚靠在樹干上,目光一寸一寸打量著地面,仿佛想起什么事,露出戲謔的笑容。聽到腳步聲,抬頭看向他們:“神君,來了,此地荒涼,招待不周,見諒啊?!?/p>
他瞇眼盯著南茹手中仙氣縈繞的劍鋒,又道:“仙女,我可是知道你們的身份的,傷了你們,來世我只能入畜生道,我可沒那么蠢?!?/p>
南茹收了劍,冷哼道:“那既然如此,人不好好做,為何偏偏做妖?”
烏童笑了笑:“仙女,當(dāng)年你還沒有拜入少陽派吧?往事與你無關(guān),我只跟帝君談。”
“帝君?”南茹回身,詢問他的意見。
昊辰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這才拱手一拜,邁步離去,走到外圍,不遠(yuǎn)不近地站著,既聽不到他們說話,又能看到他們,若是烏童耍詐,她也能迅速前來救駕。
“帝君出行,果然好大的威風(fēng)?!睘跬芭驯凰R破了身份,昊辰在他面前也不再裝著尋常凡人,帝君威儀顯露無遺。
不過是他正常姿態(tài)而已,凡人眼界如此,昊辰也不同他計(jì)較。
烏童覺得沒趣,又問:“帝君可知道,這是哪里?”
“簪花大會上你傷人,被逐出點(diǎn)睛谷,押送少陽地牢,你逃出地牢后,點(diǎn)睛谷下了江湖追殺令,后你消失無蹤,這里,應(yīng)是你最后被追殺的地方?!?/p>
這些慘烈的往事,他自己可以當(dāng)做笑話一樣講出來,但從昊辰口中平淡地吐露,他又憤恨難平,他所遭受的苦楚,便如此不值一提嗎?
烏童諷刺地笑道:“帝君總說蒼生為重,蒼生是一個個有血有肉的人,還是只是帝君口中的一個詞而已,如果是這樣,那真是虛偽至極?!?/p>
“蒼生分善惡?!鄙茞鹤杂袌?bào)。
“善惡?”這簡直是世間最虛無縹緲的說辭,“什么是善,什么是惡,誰說得清?”
他不答,烏童便繼續(xù)逼問:“帝君,你說得清嗎?你自己的善惡,你又分得清嗎?”
“吾的善惡,你還沒有資格評斷?!标怀嚼淠恍?,“沒有吾,這三界早就亂了,還輪得到你一個凡人,在此與吾論善惡?”
烏童凝噎,無話可辯。
靜謐散開。
過了一會兒,烏童才再開口:“在這里,我被斷去一條腿。追殺令上,五百兩,買我一條命,我烏童,就值五百兩!”
他在帝君淡漠的神情中看不到一絲悲憫,突然就覺得很可笑:“我狼狽躲入荒谷,那里寸草不生,只有一些腐爛的動物尸體,你猜,我是怎么活下來的?”
苦?
眾生之苦,何其之多。
“吾來人間,自落仙臺步下,散盡神法,化身凡人。初到人界,吾只是十歲不到的孩童,也是落在一方杳無人煙的野林中,氣海破損不堪,根基全無,還日日受著剜心挫骨之痛,你也猜猜,吾是如何修煉至少陽第一人的?”昊辰也道,唇邊噙著極淺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