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聶氏。
不凈世。
孟瑤從聶明玦的書房退出來,眼神里帶著一抹思索。
溫氏和聶氏毗鄰,不夜天的異動他們是最先發(fā)現(xiàn)的,但等聶氏派人去,卻被攔在外面,溫逐流強(qiáng)勢地將其請離,不知道在掩飾些什么。
一邊想著,他一邊向著自己房間走去。
推開門的剎那,他腳步猛地頓住。
有人!
孟瑤用腰間抽出恨生,臉上的假笑收了起來,眼神陰冷看向床邊露出的白色衣角,提劍緩緩走去。
待到走近,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容,他驚詫出聲:“沈姑娘?”
孟瑤并沒有因此放松警惕,能越過聶氏的高墻悄無聲息來到他的房間,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他一手拿劍,一手探向沈清謠,在觸碰到她的胳膊時,后者本能似的睜開眼,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
孟瑤一驚,幾乎要條件反射反擊,卻在她迷迷糊糊說了一句話后,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小阿瑤,是你啊……”
他怔怔看著沈清謠,她眼神迷離,似乎是在夢囈,但語氣里帶著經(jīng)久的親昵和信賴,說完之后就松開手安心地睡了過去。
孟瑤身子突然僵住,腦子里像是有炸彈爆炸,炸出了無數(shù)凌亂的嘈雜的碎片。
“為什么叫你這個稱呼?因?yàn)檫@樣就不會有叫自己的錯覺了。而且我拳頭比你大,你只能伏低做小。”
“小阿瑤,不想笑就別笑,你這樣累不累啊。”
“小阿瑤,要不要跟我走???”
“小阿瑤,想回金家?本君幫你啊,不過我要他們恭恭敬敬請你回去。”
“小阿瑤……”
腦海里響起無數(shù)聲音,活潑的、寵溺的、搞怪的……
但無一例外,都是同一個人的聲音。
在云深不知處恍惚間見到的身影越發(fā)清晰,籠罩在“他”身上的迷霧撥去,紅衣女子笑靨如花望著他。
和床上躺著的人一樣的面容。
那些被時光刻意隱藏掩埋的記憶終于沖破樊籠,褪色的音容笑貌重新鮮活起來。
“道君——”孟瑤顫抖的指尖隔空描摹著沈清謠的眉眼,霧氣遮住了他圓潤的雙眸,眼尾通紅一片。
他想觸碰她,手指卻遲遲不敢落下,他怕這是場夢,一碰就碎了。
他永遠(yuǎn)記得那天,把他從污泥里拯救出來的那個人,他最愛最敬仰的那個人,笑著在他面前自絕心脈。
彼時的金光瑤看著那刺目的血色,如天雷灌頂,神魂欲裂,他抱著那人痛哭:“修為沒有了又如何,我可以找遍天下的仙藥給道君,甚至可以去偷去搶……為什么你就不信我……”
她笑著撫摸他的臉頰,像往常一樣寵溺的眼神,嘴里的血卻止不住外涌:“沒用的……我經(jīng)脈已毀……你應(yīng)該懂我的……”
是啊,他懂她。
他知道她的驕傲,知道她的偏執(zhí),她不允許自己以殘身茍活,那對她來說比死還痛苦。
可就是因?yàn)橹?,他才痛不欲生,她?yīng)該恣意張揚(yáng)地活在眾人的仰望里,而不是這樣輕易地草率地離去。
“小阿瑤,替我守護(hù)好上清宗,答應(yīng)我好不好?”
他幾近失聲,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艱澀答應(yīng)。
“……好?!?/p>
“不想笑……就別——”
那句叮囑最終也沒有說完,她就在他懷里閉上了眼,陷入了永久地長眠。
眼淚突然決堤,孟瑤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把沈清謠吵醒。
他真的好想她,特別特別想,這一次,不要再離開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