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歲的少年郎,生的唇紅齒白,一派貴公子的氣度,和血腥污穢的春秋道格格不入。
他生的極其聰慧,過目不忘,出口成章。
怎么看,怎么都是個文弱書生。
如果沒有被那惡毒的叔嬸侵占財產又賣給了春秋道,他本該有個光明無比的未來的。
不出十年,洛陽城打馬而過,春風得意馬蹄疾的狀元郎,一定有他周曜的名姓。
但世界上本沒有如果。
周曜還是成了窈娘眾多同伴之一。
但和窈娘他們逆來順受不同,周曜一來到暗場,就對上首的命令抵死不從,被打得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窈娘對他倔強的神情很是好奇,便偷偷跑去看他,眼里沒有同情,只是像看個稀有品種的猴子似的。
她問周曜:“你多少錢被賣進來的?”
“分文沒取?!敝荜滋鄣谬b牙咧嘴,還是好脾氣地回道。
他的叔嬸為了盡快甩掉他這個孤兒順理成章繼承他的“遺產”,可是迫不及待把他賣了來,不然以他這個年紀,怎么會被買來訓練為殺手。
“那你真不值錢?!瘪耗镞泼泼斓?。
還不如她呢,她最起碼還值一袋米。
“人命是不能用黃白之物來衡量的?!敝荜浊浦」媚镅劾镒屓诵捏@的漠然,眉頭緊緊皺起來,邊吸著涼氣,邊強撐著對她道,“人又不是牲畜,怎么能被肆意買賣?更不應該像養(yǎng)蠱一樣被圈養(yǎng)起來自相殘殺,這簡直是傷天害理,喪心病狂至極!”
“傷天害理?”窈娘不以為意撇嘴,“傷的哪門子天,害得又是誰家的理?”
她從懷里掏出因為表現優(yōu)異被獎勵的白面饅頭,掰下一塊美滋滋吃著,含混道:“我就是被我阿爺賣進來當殺手的。”
周曜驚愕地瞪圓了眼睛,喃喃道:“虎毒尚且不食子?!?/p>
“呵——書呆子。”窈娘吃著饅頭,對這個傻子嗤之以鼻。
周曜還想說什么,但視線一轉瞧見她吃的香甜的模樣,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他尷尬地轉過臉去,肚子卻不爭氣叫了起來。
“咕嚕?!?/p>
周曜臉紅了,頭埋進臂彎里,恨不能挖個坑將自己埋起來。
窈娘手一頓,上下打量他片刻,忽的推了推他,把手里還剩大半個的饅頭遞了過去。
“喏?!?/p>
“給我的?”周曜不可思議,他瞧這小姑娘可不像會大發(fā)慈悲的樣子。
“一個饅頭,買了你的命,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p>
窈娘一本正經回道。
他這么不值錢,瘦瘦弱弱又傻不愣登的,除了她也沒人要,她出一個饅頭,已經是良心價了。
周曜腦袋餓的發(fā)暈,盯著那被撕扯了不少的胖饅頭,胃里就隱隱抽搐起來,渾身上下都叫囂著想吃,終是忍不住接受了這罪惡的交易,但還是固執(zhí)道。
“謝謝。但我可不是賣給你,而是你于我有恩,我便赴湯蹈火舍命相報。”
窈娘聽到他文縐縐的話就煩,一巴掌呼在他后腦勺,道:“接了我的饅頭就是我的人了,現在閉嘴?!?/p>
周曜耳尖紅了紅,偷偷看了小姑娘一眼,見她不知道自己話語里的歧義,臉上的燥熱這才消減。
他大口啃著饅頭,撫慰饑腸轆轆的五臟廟,憂郁淚凝。
“昨日還是山珍海味,今天連吃個饅頭都是奢侈,果真是世事難料,造化弄人。”
“想吃烤乳豬、清蒸燕窩、西湖醋魚……”
流落殺手窩的貴公子,只能靠報菜名就饅頭自欺欺人。
怎一個慘字了得。
更慘的是,還有個小姑娘以鐵砂掌無情將其鎮(zhèn)壓。
“都叫你閉嘴!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