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弘毅想起了窈娘每次看他的眼神——
溫柔、深情、纏綿、眷戀……那媚眼如絲,編織成世界上最細密的網(wǎng),將他結(jié)結(jié)實實網(wǎng)羅其中,叫他插翅難飛。
可原來這熾盛到灼人的熱情不是莫名其妙沒有根據(jù)的,是她將予以別人的愛移托于他的。
“他最是貪嘴,走之前一直惦記著一口酒釀圓子?!?/p>
或許一切在初見時就早有預(yù)兆,只是他太過遲鈍,沒有發(fā)覺。
百里弘毅胸口發(fā)悶,忽的明白了她告別前未盡的那句話。
“二郎,千萬不要變?!?/p>
因為啊——
“變了,就不像他了?!?/p>
如同一個小錘子在心口敲打,每一下都不是特別痛,但密集不停的酸脹連在一起,就叫人極其難以忍受。
百里二郎平生第一次體會什么是心痛的感覺,雖不及高秉燭痛徹心扉,但也足以叫他失神變色。
許是憤怒和悲傷使他渾身突然爆發(fā)出一股巨大的力量,他狠狠推來了高秉燭,踉蹌后退幾步,急促地喘著氣。
看起來有些兇狠的模樣。
高秉燭嘲諷地指著百里弘毅大笑,但笑聲卻越來越悲涼,越來越低。
他笑百里弘毅可悲。
但他又何嘗不可悲?
百里弘毅才和她認(rèn)識了多久?又能有多深的感情?
可他呢?他認(rèn)識了她足足七年又五個月!
他是有多痛?
高秉燭痛苦地抓住心口的衣服,想緩解心口的劇痛,指甲幾乎把衣袍抓破。
但驀地,他眼神一頓,在胸口又不確定摸索幾下,手不動聲色落下。
“人死如燈滅,十六夜已經(jīng)死了,窈娘的尸體我要帶走。”高秉燭抹去臉上冰涼的淚水,對武思月說道。
人都燒成這樣了,就算仵作驗尸也瞧不出什么。
武思月沉吟片刻點點頭,拿著那枚印章道:“可以,但這印章要作為證物留下來。”
反正他也不想要這印章。
高秉燭毫不遲疑答應(yīng),用布匹包裹起女尸,背著離開。
百里弘毅深深望著他離去,身體下意識想追上去,但思及自己沒有任何這么做的資格,只能硬生生停住腳步。
武思月瞧著黯然神傷的百里公子扶額嘆息,這都叫什么事啊!
明明是緝拿真兇的嚴(yán)肅事情,現(xiàn)在竟然變成狗血的你愛我我不愛你,兩男爭一女還爭不著的戲碼了。
這個十六夜可真是夠厲害的。
她將那些亂七八糟的觀后感甩出腦袋,正色道:“百里大人,方便和我找地方談一談嗎?聊聊十六夜的事情。”
“好。”百里弘毅也想弄清楚柳家的事情,點頭答應(yīng)了。
高秉燭買了副薄棺將人埋葬,跪坐在刻著“窈娘之墓”的墳前,從懷里掏出了剛剛發(fā)現(xiàn)的信封。
是窈娘留給他的。
打開空白的信封,高秉燭拿出了一張薄薄信紙,上面寫著幾行字。
高秉燭迅速瀏覽過,表情震驚不已。
這上面寫著,他的母親因為讓他可以安心查案報仇便裝瘋賣傻,而一直照顧他母親的王登成竟然早就加入了春秋道。
這些年,接任不良使的王登成一直在幫助春秋道在不良坊鑄私兵。
窈娘在信上說,她廢了王登成將其關(guān)押待高秉燭自己處置,也將高母轉(zhuǎn)移到了另一處安全的地方。
兩個地址她都留給了他,算是對他最后的襄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