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娘……她為我受過罰?”
高秉燭嗓子被掐的生疼,吞了玻璃片子似的,每說一個字嬌嫩的喉管都要被劃傷一次。
“你不會真以為憑你自己能在神道獵殺名單上安然無恙活這么久吧?”宮嫣輕蔑又嘲諷地大笑,像是在看一個狂妄自大的蠢貨。
“連王公貴族、朝廷大員都在神道的追殺令下活不過第二天,你憑什么?”
她怒吼:“還不是因為師姐一次次替你擋下了殺劫!”
得到回答的高秉燭眼神驚愕近乎茫然,缺氧讓他眼前發(fā)暈,魂魄都要離體一般。神智凌亂間,他突然想起了窈娘又哭又笑的低訴。
“我從春秋道手里救了你那么多次,卻沒能救下他一次。”
“老天爺為什么要這么殘忍?”
原來不是他福大命大,不是他福緣深厚,每次的化險為夷,都是她以血和傷換來的。
只是對于一個替身,她便如此掏心掏肺,那對那個周曜,她又是該愛的多么深沉?
你沒資格跟他比。
他確實沒資格,因為他能活生生站在這里,都是一次次借了那個人的光。
因為太痛,心臟已經(jīng)麻木了,像是一塊被凍住的腐肉,連潰爛都不再有知覺。
高秉燭耳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幻聽的嗡鳴,呼吸微弱,但他沒有反抗,閉上眼睛,束手待斃。
但就在他窒息前一秒,宮嫣放開了他。
高秉燭被推倒在地,突然涌入的新鮮空氣嗆得他劇烈咳嗽,臉又紅又紫,肺部疼得要炸開似的。
他不理解地抬頭,就看到宮嫣怨懟將要下跪的母親拖了起來。
她眼神怨憤又難過,對著高母歇斯底里的哭喊:“你憑什么威脅我?”
“下跪又算的了什么?”
“你知道在神道里子殺父父殺子有多常見嗎?”
“你知道成為殺手活下來的前提條件就是殺光自己近百個同伴嗎?”
“你什么都不知道,憑什么威脅我?”
宮嫣捂著臉痛哭,肩頭一抽一抽:“在神道,每天都要擔(dān)心能不能活到第二天?!?/p>
“如果不是師姐替我攬下那些九死一生的任務(wù),我早就死了!”
因為曾經(jīng)擁有過光,知道光明的美好,就想成為別人的太陽。
看到宮嫣這個師妹,窈娘就像看到了過去的自己,便不愿意讓她被洗腦成為一個沒有情感的殺戮機器。
在那個吃人的地方,她硬是護住了宮嫣的良知和希望。
她不止一次告訴宮嫣,不是所有進入春秋道的幼童都是被賣進來的,或許她的家人還在等著她,當(dāng)然就算沒有,她也永遠(yuǎn)是她最親近的人。
所以宮嫣才能這么快接受高母,接受自己有母親和哥哥的存在。
但若是將高秉燭這個血緣上的陌生人和窈娘這個真正意義上的親人放在天平兩端,宮嫣會毫不猶豫向師姐那一方傾斜。
聽到宮嫣撕心裂肺的質(zhì)問,高母泣不成聲,不顧她的反抗將她抱在懷里,不住愧疚地道歉:“小曇,是娘對不起你,娘沒能看好你,讓你受了這么多苦……”
“現(xiàn)在說這些有什么用……師姐回不來了……”宮嫣哭的幾乎背過氣去。
高秉燭捂著嘴無聲淚流,不讓自己痛叫出聲,像是垂死的魚在地上抽搐著,蜷縮再蜷縮,將頭深深埋進臂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