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大鵝死的第七天，她晚上睡不著，整宿地在院子里枯坐。顧冥風也起來，陪她一起坐。

　　風大了，吹起她幾縷秀發(fā)，在空中飄揚。萬籟俱靜，天空像一只巨大而黑暗的碗，扣在人身上一樣。

　　冥月看向顧冥風，示意他回去，她想自己待一會。黑暗中，她的眼睛格外明亮。

　　“乖，聽話，回去睡覺?！鳖欄わL很少有這么溫柔的時刻。如果他真的溫柔了，那冥月就是在崩潰的邊緣。

　　冥月死死盯著顧冥風，雙眼明亮卻無神。

　　“哥哥?！?/p>

　　這是她七天一來第一次說話，聲音有些沙啞。

　　“哥哥，小鵝被殺死的那天晚上我為什么不在啊，我為什么不能保護它們？”

　　“哥哥，大鵝倒在地上的那一刻我沒去好好抱著它，讓它走的安心…”

　　“哥哥，我連大鵝的尸體也看不住…”

　　越說，冥月的聲音越細，越小。

　　顧冥風幾乎不能遏制自己的憤怒。他厭惡顧冥雪，他想問問她，為什么要這么對待冥月，要這么對待他的妹妹。

　　“冥月，冥月…”安慰的話怎么也說不出來，他知道，自己沒資格。受傷的是冥月，不是他。他不能感同身受，也無法做到換位思考。而今能做的，好像只有一遍又一遍呼喊她的名字。

　　他也痛恨自己，自己的妹妹讓別人欺負了去，別人明明沒有資格，是自己沒保護好她，讓她受傷。

　　“冥月，你哭出來吧，哭出來就好了?！彼f，這好像是唯一能排解她內(nèi)心憂愁的辦法。

　　冥月?lián)u搖頭，她不會哭，即使她很難過。

　　“冥月，聽哥哥的。”他輕輕抱著她，拍打她的后背。

　　“不是你的錯，知道嗎？”顧冥風一邊排解冥月。其實他自己也需要排解，也需要被安慰。他也很喜歡那只傲嬌的鵝，起碼它比很多人有骨氣。

　　他也很痛心，很惋惜，看見小鵝尸體的那刻他差點控制不住自己。尤其是知道兇手是他另一個妹妹時，他更不知道要怎樣發(fā)泄自己的情緒。

　　他甚至想殺了顧冥雪，用她的血來換冥月的笑，換大鵝和小鵝在天之靈能夠安心，即使她是他另一個妹妹。

　　可他不能，不是不敢。

　　顧冥雪是夜歸后人，受天下大家保護。她死了，爺爺怎么辦，冥月怎么辦？其他三家群起而攻之，單單隱明林家，他一個十歲的孩子，拿什么抗衡？拿命嗎？

　　冥月也看出這一點。所以大鵝死時，她表現(xiàn)得非常平常，好似顧冥雪弄死了她一樣無關緊要的東西。面上風平浪靜，實則內(nèi)心波濤洶涌。她差一點就遏制不住自己。只是因為強大的自制力，她生生地忍住了。顧冥雪能殺了大鵝，來日也會殺了她的哥哥，她的爺爺，她最親的人。

　　她沒想惹到顧冥雪，純屬是顧冥雪在制他們于死地。

　　她其實想的更多的，是顧冥雪的肆無忌憚。來日，她會像殺了大鵝一樣，像碾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殺了她，殺了她身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