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文曦躺在床上,透過窗外看著天上的烏云和雷電。今天晚上的雨來得突然,卻是遲遲沒停,兩個人等了一會,雨不僅沒有停,反而是越下越大,最后還是在這邊睡下了。
只不過這院子本來就不大,加上老伯年紀大了,這里又只有一間客房,兜兜轉轉,反倒是他們兩個人重新睡在了一間房里。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在一間房里睡覺了,在書院的時候,他們就是這樣子睡的,甚至于也不是她的身份被知道之后第一次在一起睡覺,畢竟那一天,她的身份被發(fā)現(xiàn)的那一天客棧里只有一最后一間房,那天晚上,他也沒有離開。
可是或許是心情不一樣了,她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想起在合歡花樹下,他對著自己笑吟吟的模樣。雪文曦覺得這間屋子小的可憐,遠處分明雷聲鼎沸,近處卻是一片的寂靜,她甚至于可以聽見他的呼吸聲,不遠不近的在耳邊想起,像是他湊在自己耳邊呼吸一樣。
馬文才是不喜歡下雨的,尤其是打雷的天氣。母親被父親推倒在地上導致半邊臉被毀掉的那一天,就是一個大雨天,雷聲鼎沸,遮住了很多的聲音,他就躲在桌子底下,看著閃電一閃而逝,剛好照在父親扭曲的臉上,一片猙獰,甚至比起母親后來的模樣,更像是一個惡鬼。他做了很長時間的噩夢,夢里一閉上眼,就會想起那一天父親的樣子,閃電透過窗戶照亮了他一半的眉眼,眼睛里滿是熊熊燃燒的火焰,像是要將自己所看見的所有東西都毀滅一樣,直面他的母親,就這樣在他的目光之下灰飛煙滅。
他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不敢獨自一個人睡覺,但是母親很快就離去了,他身邊唯一一個可以依靠的人,就變成了父親。大概是出于愧疚,父親那時候對他也很是體貼,不再像之前一樣一味的想要讓他爭先,成為一個可以被他所炫耀的孩子。
他害怕父親,卻又無可奈何地依賴著他,想要一直跟在他的身邊,汲取他身上的安全感,可是那樣一段時光來得實在是短暫,他的父親也確實不是一個慈父,不過是那么一點點的愛憐之后,就變本加厲開始要求他學習,一定不能輸給別人家。他還沒有來得及從那個噩夢之中走出來,還沒有來得急擺脫那段陰影,就再度被他的父親所拋棄了。
從那一天起,他變得很是不喜歡雷雨天,總是會讓他想起那時候懦弱不堪的自己,想起那個無能為力的晚上。他素來不喜歡這樣的天氣,總是會將所有伺候的人都趕得遠遠的,時間久了,身邊的人也都知道了自己的規(guī)矩,從來不會在這個時候來招惹自己。
他總是會想起那個晚上,自己躲在桌子底下,長長的桌布遮住了他的身體,也帶給了一些安全感,他懷念那樣一種感覺,那樣安心的感覺,甚至于遠勝過父親在自己身邊。他總是會在這樣的夜晚再回到那樣的地方,逼仄,黑暗,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地方。
如果身邊沒有文曦的話,說不定他也會選擇再度找一個這樣的地方,不論是桌子底下,柜子里,還是什么地方,可是如今她在這里。
兩個人的呼吸清晰可聞,馬文才坐在床腳的位置,并沒有睡在床上,之前的時候可以找借口,如今看著她身上的那件裙子,即使心里有著再多的東西,也不敢輕易的表露出來。她既然是自己心上的姑娘,自然是應該珍之重之敬之愛之的,怎敢褻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