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衿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的夢，他夢到那些公公，還有那皇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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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山衛(wèi)，靈山衛(wèi)，幾度夢里空相會。未曾忍心擱下筆，滿紙都是血和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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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住，從今天開始，你就叫白衿了。送去太醫(yī)院，讓他好好學(xué)學(xué)，以后好伺候太子?！惫毬曊f道。將這個渾身臟兮兮的孩子送給侍衛(wèi)，侍衛(wèi)看了眼這孩子，將他帶到太醫(yī)院。

　　太醫(yī)院門口已經(jīng)滿是藥味，侍衛(wèi)嫌棄地將白衿推進去。他這種侍衛(wèi)，都是大富大貴之子，怎會讓這污穢玷污了自己？

　　幾名老先生在磨藥，他們對于這些把戲早已了如指掌。深宮里的那些皇子，哪個不給自己留下些心腹？這次是太子的人，先前三皇子也送過人。幾人輕車熟駕地將他帶去后院，后院有個老先生，身旁還有好幾個孩子。老先生瞇眼打量著白衿：“喲，這是哪家的？”

　　送他來的哪位悄聲：“太子送來的。”

　　老先生閉上了眼：“先帶他去換身衣服吧?！?/p>

　　這位老先生做事嚴格，稍微拿多藥材或是拿少都會被打。每次被打十下，那先生勁很大，通常打完背上會腫好幾天，但白衿是所有人中最少被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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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山衛(wèi)，靈山衛(wèi)，一草一木皆憔悴。聞?wù)f靈山高千尺，難覓一朵紅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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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年后，老先生將白衿獨自叫到了偏廳：“你！拿好這個！”老先生道。老先生生自江南，罵他從來都用吳音，本該是軟糯的口音，被他說得很是粗獷。

　　白衿接過一把木劍，不解地看向老先生。

　　“小啞巴，看好了！”見老先生也拿了根劍，揮舞幾下，行云流水地動作，停下，院內(nèi)的樹被劈了半邊。

　　白衿很少說話，那老先生叫他小啞巴。白衿皺眉，也跟著揮舞了幾下，與方才老先生的動作差不多一致，可先生并不滿意：“下盤不穩(wěn)，手臂太軟，這個舉低了……”說出一堆錯誤后，他輕哼一聲：“廢物！”

　　白衿低頭，神色晦暗。從那天以后，白衿每天都會被叫半個時辰。

　　又是幾年，皇位之爭。太子敗陣，取而代之的是三皇子。

　　當天，三皇子派來的那個孩子掌管了太醫(yī)院。他曾見過白衿每日都去老先生房內(nèi)，認為老先生專給他開小灶，心下早已不滿。那天起，白衿干起了粗活。

　　三年過去，西域戰(zhàn)事頻發(fā)，傷亡慘重。太醫(yī)院得令，需派幾人去邊境救援。

　　沒人愿意，誰都知道如此戰(zhàn)事皆敗，去了就是死！所以，他們把白衿推出來了。

　　白衿冷笑，也不言。于他而言，這里的人更令他惡心！

　　出發(fā)當日，他與老先生拜別，先生嘆了口氣，第一次輕輕摸了他的頭，滿眼都是慈愛：“廢物，活著回來。”

　　軍場殘酷，白衿見過最嚴重的傷，是被人用長槍刨開了肚子，血淋淋一片，偏偏那人還活著，那天他第一次用毒，將那人毒死了。

　　隨軍遠征一路，常有百姓生病，來尋求軍醫(yī)幫助。白衿本不愿多管閑事，但那些士兵讓他去，好吧，那便去吧。他們說他們想到自己的父母，幾人在一起嘮嗑，竟是哭了出來。

　　白衿第一次無措，他不會安慰人，最后自己走出營帳，在外面待了一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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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山衛(wèi)，靈山衛(wèi)，多少情系天涯內(nèi)？日日空見雁南飛，不見故人心已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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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后來，他們贏了。雖然他見不到最初的那些士兵了。他活著回去了，他完成了老先生的任務(wù)。

　　拜見皇帝，皇帝坐在大殿上，盡顯威風，然而皇帝只是冷眼看他。

　　皇帝拿出一張密報，一字一句地念下去，全場啞然。

　　白衿不解，為何自己救助村民，也會被說成叛國？皇帝將密報摔在地上，竹片飛起，劃傷了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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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山衛(wèi)，靈山衛(wèi)，一年一度寒星墜。遙望去年星在北，今年寒星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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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被押入天牢，老先生來看他了。他胡子全白了，拿著根拐杖，話也說不清楚了。那天，老先生顫抖的手摸了他的臉，嘴里一直念叨著什么，許久白衿才聽清，他在說：“白衿……白衿……白衿……”

　　一聲又一聲，像是要補回幼年從未聽到過的名字。

　　白衿抬頭，他身上臟兮兮的，就像第一次見到老先生一樣，他看著老先生，臉頰劃過一道清淚，淚水與血水濃在一起，落到地上。

　　侍衛(wèi)走進來，他告訴老先生時間到了，老先生打了侍衛(wèi)一下，最后對白衿說了一句：“老頭子我姓花，單字榮！”

　　花榮……花榮……白衿在心中輕念，這才想到，早年間的通緝犯。

　　侍衛(wèi)驚訝地看著老先生，白衿明白了，老先生隱藏身份混入宮中，他騙了所有人，獨獨沒有騙自己！他唯一一次告訴白衿他的名字，是真正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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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山衛(wèi)，靈山衛(wèi)，靈山何處無血脈？且聽夜半松濤聲，訴說昨日功與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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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被推上邢臺，聽臺下人議論紛紛，老先生昨日死了，在家自盡。

　　白衿笑了，這是旁人第一次見他笑，他笑得很瀟灑，斧子落下，旁人閉眼，血流邢臺，不見少年……

　　“你可知白衿，白醫(yī)師？”

　　“噓，莫要提起，當心他化作鬼來尋你！”

　　皇城遍地雪，醫(yī)師已不在。從軍千百人，無人為驅(qū)冤。

　　當真是，心疼啊……

　　靈山衛(wèi)……靈山衛(wèi)……少年未去靈山衛(wèi)……唯念靈山千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