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萬霖
“一句身不由己,不是販賣鴉片、逼良為娼、殘害同胞的借口!人應(yīng)該懂得是非善惡!”梁興義說到此處,疾言厲色道。
你在梁興義坦然又堅定的目光注視下,竟心虛得不敢看他的眼睛。“煙土生意半年前就已經(jīng)停了,妓館也都關(guān)了。這次搜捕行動是奉了國民黨的命令。梁會長,識時務(wù)者為俊杰,現(xiàn)在畢竟是國民黨的天下,我相信這也是大多數(shù)人的選擇?!?/p>
“我本人最不認同的一句話就是識時務(wù)者為俊杰。若是人人都只知順勢而為,只知權(quán)衡利弊,那天下如何還有公道和正義可言!國家興亡,匹夫有責(zé)!即使不做舍生忘死的義士,至少也不該做助紂為虐的幫兇!余小姐,你現(xiàn)在回頭還來得及?!?/p>
你的心“咚咚”直跳,仿佛被人撕掉了一直以來自欺欺人的偽裝,想起二十年來父母師長對你的教誨,心中羞愧難當(dāng)。這時張萬霖的身影突然在腦中浮現(xiàn),“我回不了頭了。二哥對我有救命之恩,又多次舍命相護,如今更是我相伴一生的愛人。我……我自然要跟他共同進退?!?
“情愛誤人?。〔粦?yīng)該因為情愛二字,丟掉了自己的良心?!?/p>
“梁會長,你說了這么多,不就是為了讓我放你離開上海嗎?”
“不。你想錯了。我梁興義可以死,任何一個共產(chǎn)黨人都可以死。但人民心中的正義和信念不可以死,也不會死!”
“你不覺得你過于理想主義,或者說你說的太過冠冕堂皇了嗎?”
“余小姐,”梁興義聽到你毫不客氣的質(zhì)疑,并沒有生氣,依然溫和地勸道,“你每日賑災(zāi)見到的那些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窮苦百姓,他們不可憐嗎?亂世之中,從來沒有人在乎他們的感受,我們共產(chǎn)黨就是要為這些一直被奴役被壓迫的老百姓發(fā)聲!”
“梁會長,我沒有您這么偉大。三大亨在你們眼中是十惡不赦的罪人,卻對我愛護有佳。二哥對我有救命之恩,又多次舍命相護,更是我決定相伴一生的愛人。我若舍他而去,豈不是無情無義的小人?”
“我知道你與張萬霖有情,但是人不該為了逐小情而舍大義?。 ?/p>
你看著梁興義,堅定道:“他確實做了許多錯事,但對我卻是一片真心。況且,三大亨他們也有向善之心,停止販煙,關(guān)閉妓館,都是為了走入正途?!?/p>
梁興義冷笑一聲,“你心里應(yīng)該清楚,三大亨并不是真的想改邪歸正,而是只是想洗白自己,好抱緊國民黨這棵大樹!你又何必再自欺欺人呢?”
你站起身來,“我承認您說得沒錯。張萬霖是惡人,但也是我的愛人。我不會舍他而去的。他的罪孽,我愿意與他一同承擔(dān)。我也會盡力勸他改過的?!?/p>
梁興義沉吟片刻后,點了點頭,“若是張萬霖能改過自新,我們共產(chǎn)黨也是愿意給人一次悔過的機會的?!?/p>
一直未說話的杜玉芳此時突然開口道:“說得輕巧!會長,一句改過自新,就想算了?那嚴(yán)華兄弟的命誰來償?”
梁興義沖杜玉芳擺手示意,“佛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革命力量仍然薄弱,我們應(yīng)該爭取一切可能的力量?!绷号d義用充滿善意的眼神看著你,“余小姐,我梁興義不會看錯人。我相信你會想明白的?!?/p>
回家的路上,梁興義一番慷慨激昂、正義凜然的言論,一直在你腦中回響,沖擊著你的良知。你想起了許瑞,想起了小叔,甚至想起了洪三,所有人說過的話都化作一根根繩索,與張萬霖的身影一起在你腦中纏繞、翻轉(zhuǎn)、攪動,亂作一團。
張萬霖去賑災(zāi)攤位上尋你,聽說你去逛街,便回家等待,見你遲遲不歸,十分擔(dān)心,忍不住出門迎你。
車行不遠,便遇歸人。你們二人各自下車。
“二哥,你怎么來了?”
“街上不太平,我擔(dān)心儂,出來看看。”張萬霖拉著你的手,關(guān)切道,“手怎么這么涼?不舒服?快上車?!?/p>
“我沒事。二哥,我想跟你一起走走?!?/p>
張萬霖牽著你的手,沿著馬路,慢慢向家的方向走去。
你緊攢住他的手,手心傳來的溫度,讓你心安,但遠遠不夠?!岸?,我想讓你背我?!?/p>
“好?!睆埲f霖蹲下身子,待你在他背上趴好,雙手摟住你的大腿,慢慢起身。
“月兒怎么了?”張萬霖敏捷地捕捉到了你的異常。
你摟著他的脖子,頭靠在他肩上,緊貼著他的背,熟悉的氣息環(huán)繞著你,給你帶來片刻的安寧。
“沒有。就是想黏著二哥?!?/p>
張萬霖十分享受你的依賴和撒嬌,偏偏頭,蹭蹭你的側(cè)臉。
此刻,太陽已經(jīng)落下,只留天邊一點點余暉,一芽慘白的月亮剛剛升起,在夕陽的余暉中尚未能發(fā)出光亮。
張萬霖承載著你全部的重量,走得很慢、很輕,也很穩(wěn)。
到家后,你頭疼欲裂,晚飯也沒吃。張萬霖心疼不已,聯(lián)系了醫(yī)生上門看診,卻沒看出個所以然,只說是思慮過甚,囑咐你注意休息。
張萬霖坐在床頭,讓你枕在他腿上,輕輕地幫你按著太陽穴。你在昏昏沉沉中漸漸睡去。夜半驚醒,蜷在張萬霖懷里,他一只手臂摟著你的背,緊閉著眼,嘴唇輕抿,夢里不知是不是在為你擔(dān)心,微蹙著眉。你抬頭吻向他的唇。
他睡得并不安穩(wěn),“怎么?頭還疼嗎?”
你搖搖頭,用親吻代替言語。
“醫(yī)生讓你好好休息,今天早點睡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