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將卷皺的樹葉展平,撥弄出稀疏的輕響,亞麻色的殘陽漸沉入地平線以下;夜的狂歡,即將開始——
寧安高中上空第一抹射光劃破了夜的寂寥空曠,音樂浮出月的水面。一首月光奏變曲拉開了寧安高中第十七屆藝術節(jié)的帷幕。
蔣純“林大小姐,你今天宛若這銀月星海,真是—格外美麗動人呢~”
蔣小鵝手握一朵嬌艷的紅玫瑰,開始了鵝言鵝語。
樹林外,各式各樣的歌聲,起哄聲此起彼伏。給這幾百萬人一同孤獨居住的諾大城市添了幾分生氣。浮華聲色,不過如此。
林晚意“我去補個妝?!?/p>
林晚意淡淡道,將一縷頑皮的青絲別于耳后。她對蔣詩的鵝言鵝語早已習以為常。她接過蔣詩手中微沾露水的玫瑰,低嗅。
遠射燈昏黃的光不經(jīng)意間籠住了清冷美人,微黃燈光在她臉上暈開,模糊了臉部輪廓,削去了絲高傲,染上些柔和,長羽般的睫毛遮住了那鴻蒙清瞳;讓人辨不清神色。精致的容顏有了妝脂的襯托,萬物黯然失色。人,比花嬌。遠射燈只停留了一會便跳開,燈色瞬得由昏黃變?yōu)榫p紅。
蔣純“嘖?!?/p>
蔣詩摸了把自己“慘淡”的“紅顏”,搖搖頭。看著林晚意逐漸遠去的背影不禁倒吸了口冷氣。
酒紅色的裸背長禮服勾勒出那凹凸有致的身材,精致的蝴蝶骨微微凸起,裙擺隨著林晚意的挪動泛起“漣漪”,極好的素養(yǎng)讓她即便是快步走也只是裙尾搖曳,白珍珠耳環(huán)晃動幅度微乎其微。美人傲骨,媚意無疆。
林晚意向林子深處走去,在一處松樹前停了下來,在反復確定四周無人,除了幾聲凄厲的貓頭鷹的泣血之啼,再無其他聲響后,顫抖的將玫瑰揉成碎散的花泥。
林晚意“蔣家,蔣詩,你們欠林家的!欠我的!更欠天天的……”
林晚意仰著頭,努力將眼淚留住,一行清淚仍未忍住,順著白皙的脖頸滑下,林晚意做了幾個深呼吸,平復好心情后,從手拿包中抽了張紙巾,將淚痕抹去。已然恢復往日清冷的模樣。她的一言一行皆代表著“岑林”,容不得半點失儀。
挑了只正紅色的口紅,抹上,抿唇。將表演定做的發(fā)型往后攏了攏,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zhì)交織在一起。清艷,似妖。
蔣詩轉了轉手上的腕表,估算著時間,分針、秒針緩緩跳動。一抹紅色的身影印入眼簾。
林晚意“走吧?!?/p>
林晚意將手拿包遞給蔣詩,先一步去了后臺,走得急,揚起一陣清風。
蔣詩聞見花香,卻不見玫瑰。眼底一抹暗流涌起,隨即被壓下。又變?yōu)榱朔讲拍歉毙τ哪?,追上了林晚意的腳步。
龍?zhí)?/a>“接下來,是由2032班林晚意帶來的獨唱——《君不見》掌聲有請!”
隨著如雷的掌聲,一雙銀色高更一步步踏上階梯,鞋上流蘇相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一步一步踏在眾人心尖上,紅色的絨幕掩去林晚意的身形,只留一雙銀色高跟和一截白皙的腳踝。待她站定,絨幕緩緩拉開,燈光將她圈住,一圈一圈泛著柔光。
林晚意“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妾身起舞翩然間,綿綿愛意道不絕……”
她那宛如夜鶯般的歌聲,給人們帶來了無限的幻想空間,讓人們甘愿在她的歌聲里流連,沉淪……
臺下,高三區(qū)——
沈舟“喂,嚴哥,是林晚意?!?/p>
一高個男孩用胳膊肘撞了撞將頭埋在臂彎間睡覺的嚴浩翔。
嚴浩翔“別煩,以林晚意的性子,怎么可能參加這種掉價的藝術節(jié)?!?/p>
嚴浩翔蹭了蹭臂彎,將頭埋得更深了,似是在嫌棄沈舟的聒噪。
沈舟“嘖,是真的,你聽這曲子,一般人唱得來嗎。這小調(diào)高的,唱的情意綿綿,我半邊身子都……”
沈舟忽的感覺后頸一涼,將剩下的話咽了下去。往后一瞥,果真對上了嚴浩翔薄涼的眸子。但隨即從他身上挪開,向舞臺“追”去。
嚶嚶嚶,粥粥傷森,見色忘義的狗男人!沈作精默默記下,等你哪天需要我一展用武之地了,我就狠狠拒絕,今天的你對我愛搭不理,明天的我讓你高攀不起!一想到嚴浩翔無可奈何求他的模樣,沈舟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這點小心理活動自然逃不過嚴浩翔的眼。沈作精又收到了許延年一記眼刀。
嚴浩翔看著臺上被光影包裹著的的瘦削身影,心里沒由來的一陣煩躁。
那絕望的眼神又在許延年腦海掙扎,眼神中盈滿了乞求與希翼,再后來……漂亮的剪秋瞳里全是了瀕死之人在會有的死氣、崩潰,甚至是麻木僵硬。
她站在豪華游輪的圍欄前,看著她的親弟弟、‘岑林的繼承人’——林斯年被鯊魚撕碎,血染紅了海面,落日一點點潛入海底。那凄厲絕望的慘叫,凌遲著林晚意的心,剜的她生疼。他記得,她摟著蔣成文撈上來的禮服碎片,跪坐在地上,任由海水混著血水在臉上流淌。只是執(zhí)拗的攥著手中的碎片,麻木的跪坐,指關節(jié)因用力而泛著冷白。他給她遞外套時,周圍暮氣重重,一張臉慘白的駭人,渾身冰涼,嘴里不停的念叨著天天,我的天天…
她的弟弟啊,才九歲,就成了權勢的犧牲品。他不明白,人心怎么可以這么險惡?這么齷齪?那般骯臟?為了一塊地皮的競標……偏偏表面還要假裝關系有多好,上演了一出世家交好不顧生死也要救人的好戲,只是貼身保鏢攔著不讓跳罷了。
大家都明白,游輪的安全措施怎會這般隨意?更何況主辦方是二流世家蔣家,偏偏出事的還是一流世家林家唯一的嫡子,未來的集團繼承人。但誰也不說,誰也不會說。
他親眼看著蔣易云給他爸遞了張銀行卡,說了些什么,許正的臉色變了又變,像個調(diào)色板。之后這件事竟以林斯年失足墜海草草結案。
從那以后,林晚意就變得現(xiàn)在一般,冷淡,一副對什么也不上心的樣子。禮儀、話語更是滴水不漏。完美的像個假人……
轟鳴的掌聲與口哨叫好聲將嚴浩翔飄忽不定的神思拉回現(xiàn)實,他揉了揉疼痛的眉骨,重新聚焦目光,林晚意行了個標準的退場禮拖著酒紅的裙擺走下臺,又恢復了往常冷淡的模樣。
夜色漸濃,樹葉上打了一層薄霜。林晚意前腳剛下臺,后腳蔣詩便追了過來,給她披上了外套。又一場姐妹情深的好戲,呵,蔣純。嚴浩翔不屑的轉過頭去。
人群騷動起來,林晚意的魅力一直如此,有著寧安高中‘冷傲美女的人’的稱號。
嚴浩翔“你覺得林晚意怎么樣?!?/p>
嚴浩翔摩挲著指腹,冷不丁問道,沈舟一愣,隨即扯著一副玩世不恭的笑,湊近了些。
沈舟“你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沈舟盯著許延年,生怕錯過任何一個表情細節(jié)。
嚴浩翔沒有回答,只是一雙眸里,是夜的沉黑。舟無趣的聳了聳肩,站起身來,從衣袋里摸出一個銀白的填油式打火機,向廁所走去。
沈舟“這個人,太他媽假了?!?/p>
沈舟撇下這句,邁大了步子,頭也不回的走了。
嚴浩翔“是啊,太假了?!?/p>
不可置否,林晚意,確實是個合格的,繼承人。嚴浩翔也懶得呆在這無聊的舞臺前了,反正坐后排,早退也沒幾個人注意,轉身去了宿舍樓。
月,不知在何處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