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薄霧氣彌漫,世家弟子們同往常一樣列隊站著,每人手中都捧著一本《溫門菁華錄》,一字一句地讀著,聲音沉悶,帶著困意。
容嫣仗家勢欺人者,通通該殺,不光要殺
容嫣還要斬其頭顱,受萬人唾罵……
容嫣讀得認真,卻有些想笑,這說的不就是溫晁嗎?有點諷刺。
溫晁都給我好好背
溫晁坐在上首,懶懶地靠著椅子,溫情站在他的身旁,神色淡淡。
聶懷桑阿嫣……
聶懷桑這幾日吃不飽,又站那么久,體質本就沒多強壯,受不住得搖搖欲墜,容嫣連忙扶住他,聶懷桑臉色蒼白,暈倒在地上。
容嫣懷桑
旁邊過來兩個侍衛(wèi)把聶懷桑拖走,被這動靜一攪,眾人靜默下來,溫晁不耐煩地說道:
溫晁廢物
背完家訓,溫晁聽著侍衛(wèi)的稟告,露出驚喜的神色,然后擺了擺手,勾唇輕笑道:
溫晁讓這些人去,有這么多人肉盾牌,我怕什么?
眾人被迫地跟著溫晁下山,說是要去夜獵,但仍未歸還他們的佩劍,穿過山林,長長的隊伍,溫晁騎著馬走在前面,緊跟著溫氏侍從,來保護他的安全。
溫晁身邊貼身跟著一個中年男人,長相普通,氣質陰沉,是聞名的化丹手。
有他在,這后面的一眾侍從都可有可無。
魏無羨溫晁又犯什么病,找什么東西?
容嫣也騎著馬,是一匹個頭小的白馬,性格溫馴些,這是她第一次騎馬,不敢走快,魏嬰拉著韁繩牽馬,慢慢地走著。
眾人也都是眼明心亮的,早看出溫晁的企圖,對容嫣百般優(yōu)待,而容嫣卻是體恤大家的。
容嫣溫晁,我們先停下休息一會兒,讓大家喝口水
山林附近有一條小溪,溫晁抬手示意停下,眾人一路步行,灰頭土臉的,都來到河邊洗臉喝水。
江澄阿嫣,喝口水
江澄遞給馬上的少女一個水袋,容嫣搖了搖頭說道:
容嫣你喝吧,我不渴,待會有一場硬仗要打,保存體力
江澄舔了舔干澀的唇,點了一下頭,仰頭大口喝水。
容嫣猜到溫晁他們要找的東西和陰鐵有關,而且會很危險,溫晁騎著馬來到她身旁,對著魏嬰頤指氣使地說道:
溫晁魏無羨,你可得好好牽著,要是摔了阿嫣,你就等著死吧
魏嬰全然不在乎溫晁把他看做一個馬夫,反而笑著說道:
魏無羨這你就不用擔心了,你可小心點別摔下來
容嫣欲下馬,但是不知如何抬腿,馬兒搖搖晃晃,離地面有些高度,魏嬰見她躊躇,直接環(huán)手把人抱下來,穩(wěn)穩(wěn)落地,然后放開手說道:
魏無羨你要是想下來就叫我
容嫣走到河邊,盛了些水,溫晁也緊跟著過來,他笑道:
溫晁阿嫣要是喝水,直接讓他們給你打水,送到你面前不就行了
容嫣轉過身,腳底的石頭濺上了水,腳下打滑,就要摔倒在地,溫晁慌忙上前接住她。
溫晁沒事吧阿嫣?
溫晁被她壓在身下當肉墊,地上的石頭硌得后腰一疼,容嫣連忙起身,把他扶起來。
容嫣對不起
溫晁扶著后腰起身,齜牙一笑。
溫晁沒事
這石頭那么硬,硌到容嫣,她皮膚那么嬌嫩,不得留下印跡好久才能痊愈。
休息一會兒后,眾人繼續(xù)起身趕路。
終于來到目的地,是一處再普通不過的山,縈繞著霧氣,容嫣感受到了陰鐵的氣息,抓著韁繩的手緊了緊。
溫晁就是這里了,都給我找洞口
眾人順著山脈深入,卻始終沒有找到類似洞口的地方。
溫情啟稟公子,都找過了,沒有發(fā)現洞口
話音一落,溫晁身邊的女子就揚聲說道:
王靈嬌怎么會找不到,一定是他們沒有好好找
溫情懶得理會她,復命后就去其他地方再查探,眾人都知道她的來歷,即使不知,她充其量就是個溫家家仆,手中只有烙鐵,而不配劍。
溫晁行了,既然是來戴罪立功的,就別那么多話
溫晁掃了她一眼,覺得聒噪,不想在聽她開口。
王靈嬌生得不錯,但總是一副跋扈得意的模樣損壞了美感,尤其是盯著對面的少女時,猙獰地面容。
龍?zhí)?公子,找到洞口了!
溫晁翻身下馬,張狂地大笑道:
溫晁好,都給我過來!
幽暗狹窄的山洞里,四面涂壁,碎石殘屑,眾人舉著火把,小心的探入。
溫晁就是這,都下去
走到窄路邊緣,溫晁舉著火把照映,卻看不清底下黑漆漆一片,魏嬰凝眉道:
魏無羨這底下深不見底,如何下去?
溫晁猛的拽住他的衣服,用力一推就把魏嬰翻了下去,不停聲響,只聞魏嬰的驚呼聲。
容嫣阿羨!
溫晁阿嫣你別那么往前,小心掉下去……
溫晁還沒來得及抓住容嫣的手,少女被身后的力道猛的一推,也跟著掉了下去,底下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她的身影。
溫晁王靈嬌!
溫晁眼睛布起紅血絲,臉上表情猙獰地看向那個剛剛收回手的女人。
王靈嬌公子我……
只見溫晁猩紅著雙眼,用力踢向她的胸口,王靈嬌尖叫著掉了下去。
聽到底下重物掉落的聲響,侍衛(wèi)拋下繩子,溫晁抓住繩端不帶猶豫地跳了下去。
魏無羨阿嫣,你沒事吧?
魏嬰捂著胸口起身,他在地上給少女擋了個結實,兩人都沒有事。
溫晁阿嫣?你傷到沒有,本公子來了
溫晁環(huán)視一周找到容嫣,緊握她的肩膀確認人無事后,激動地把少女抱在懷里。
溫晁你真是嚇死我了,都怪那個賤人……
容嫣被他抱的有些喘不過氣,推開對方后,抬眼看到墻壁上懸掛的繩子,眾人都已落地,還有幾人順著繩子爬下來。
江澄阿嫣,魏無羨,你們怎么樣了?
江澄抓著火把焦急地跑著過來,看到兩人無事后終于松了一口氣。
#魏無羨江澄你放心,有我在呢,阿嫣不會出事的
江澄翻了一個白眼。
江澄就是因為有你我才不放心,都什么時候了還耍嘴皮子
見眾人到齊,溫晁催促道:
溫晁既然都下來了,給我找妖獸
眾人依言向前走,前方盡頭有一汪潭水,水質臟亂,結著苔蘚,覆蓋著一層深綠色,隱約能聞到刺鼻的氣味。
龍?zhí)?公子,搜不到
#溫晁怎么會搜不到?
#溫晁找個人吊起來放血,把那東西引出來
金子軒把火把一扔,指著溫晁怒聲道:
金子軒溫晁,你把人當肉墊還不夠,現在又以活人為餌放血,是想讓我們都送命嗎?
寂靜地山洞中,金子軒飽含怒氣的聲音一遍遍回蕩,容嫣凝眸看向水面,掀起一陣陣漣漪。
#溫晁金子軒你敢跟我嗆聲,是想以身示范嗎?
#溫晁對了,那個賤人呢,王靈嬌!
侍衛(wèi)把躲到角落里的王靈嬌妥了過來,溫晁指著她,冷冷地說道:
溫晁把她給我吊起來,放血
話音落地,再無人吭聲,金子軒拂袖把手背到身后,不再開口。
眾人一致的靜默下來,用他們溫氏的人,還是個惹人厭的家仆,何樂而不為。
王靈嬌公子我知道錯了,您別……
王靈嬌的哭喊求饒聲格外地響亮,溫晁并不理會,眾人也都看得清楚,是王靈嬌把容嫣推下去的,最毒婦人心。
王靈嬌唔唔唔……
王靈嬌忽然不能開口了,發(fā)不出聲音,她瞪大眼睛,只能掙扎,侍衛(wèi)把她牢牢地綁起來,吊在水面上方,手腳化開一道口子,汩汩地往外冒著鮮血。
鮮血一滴一滴地落入水中,不一會兒深綠的潭水就染上了一層紅色,彌漫著血腥味。
眾人噤聲凝神,不敢輕易動作,格外地死寂。
"嘩"地一聲水浪涌起,岸邊原本一動不動地巨大石塊附近的水波劇烈蕩漾,一只巨大的烏龜腦袋似的東西破水而出,仰頭一口吞掉吊在上面的女人。
它咀嚼的緩慢,王靈嬌半個身子還在外面,它大口吞咬著,溫晁笑道:
溫晁總算出來了,都給我上,宰了這只妖獸!
眾人卻無人上前,只有溫家修士搭弓射箭,揮劍砍向妖獸。
妖獸漸漸浮上水面,眾人看清了它的面貌,是一只巨型的烏龜,一雙幽綠的眼睛看向陸上的人。
藍忘機噤聲,它視力不好,只要我們不出聲,他就不會攻擊我們
眾人依言不動,屏息凝神,溫晁卻絲毫不理會。
溫晁都聾了嗎?給我上
魏嬰看著那只正在被溫家修士攻擊的妖獸,心想:
#魏無羨(好大一只王八)
#魏無羨(溫晁真是蠢,這樣大喊大叫,是怕妖獸注意不到他嗎?)
電光石火之間,容嫣忽然想起古籍上的記載。
容嫣玄武神獸?
藍忘機不錯
妖獸被這些人不痛不癢地攻擊惹怒了,張開巨口咬下幾個修士,然后長脖伸向陸上的人們,火光搖曳,它嚎叫一聲,叼走陸上的人吃。
#魏無羨不好,大家快跑!
溫晁得知降服妖獸無望,先前溫家折損了眾多修士,如今只能保命為重。
溫逐流御起佩劍,一把抓住溫晁,往洞口飛去,溫晁大喊道:
溫晁溫逐流,帶上阿嫣,快帶上她
溫逐流皺眉,卻只能聽從,返回去找容嫣,溫情壓低聲音說道:
溫情不用了,她在我這
暗夜中溫情一襲紅衣格外醒目,溫晁看到她身后的確有一個身影,松了一口氣。
溫晁快走
他們御著劍,眾人只能步履維艱地跑著,結果走到石壁前,發(fā)現地上是切斷的繩子,而上方透著光亮的洞口也被石頭堵上,一陣石頭挪動的聲響,被堵石了。
金子軒該死,他們把繩索砍斷了,洞口也堵死了!
底下的幾十張年輕的面孔在篝火的照映下皆是無措。
玄武妖獸吃了許多修士的尸體,又潛回了水中。
江澄這群狗男女,還真的干的出來!
江澄咬著牙,拳頭緊緊攥起。
魏嬰拍了拍他的肩膀,望著上方被堵實的出口。
#魏無羨我們應該慶幸,溫晁把阿嫣帶了出去
龍?zhí)?是啊,容姑娘肯定會想辦法救我們的
龍?zhí)?就算上不去,容姑娘不來也沒關系,我父母聽說了這件事,一定會來救我們的
龍?zhí)?不,不會有人來的,他們還以為我在岐山接受教化,而且溫家的人走后不會說實話,必然會編個理由
龍?zhí)?我們就只能待在這個山洞,沒有食物,跟妖獸待在一起,等死……
眾人坐到地上,想著對策,然而并沒有什么辦法,寂靜地地洞中響起一陣啜泣聲。
魏嬰倚著墻,仰頭看著上面,隨即猛地站起身,眸光驚愕。
眾人皆看過去,容嫣扶著石壁小心地摸索著下來,素白的衣裙沾染著灰塵,她一躍而下來到地面,江澄就紅著眼眶握住她的肩膀。
江澄你回來干什么?下來就是送死知不知道!
江澄為什么要下來?
江澄的聲音帶著難以掩蓋的怒意,他緩過來神,便一陣沉默,放開她的肩膀。
江澄對不起,嚇到你了
容嫣搖頭,并不在意,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少女的身上。
龍?zhí)?容姑娘,你為什么下來了?
魏嬰一拳砸在石壁上,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
魏無羨該死的溫晁……
容嫣拿出一個儲物袋,把它倒過來,噼里啪啦地一陣動靜,地上落下一堆佩劍,閃爍的銀光微微照亮昏暗的洞里。
龍?zhí)?這、這是我們的佩劍,真是太好了!
眾人一擁而上,找到自己的佩劍,皆是感激地看向容嫣,有了佩劍在,便是多了一層保障。
魏嬰瞬間就明白了,原來在溪邊她是故意跌倒,趁機扯掉溫晁腰間的儲物袋。
容齊嫣兒
容齊眼眶泛紅,把容嫣抱在懷里,他寧愿她跟著溫晁走遠,也不愿意看著她又回來。
容嫣哥哥……
容嫣扯了扯他的袖子,少年身上的冷意散去一些,清瘦許多后,輪廓愈發(fā)利落分明,修眸的寒冷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