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雨和看著坐在床邊的祁秋,他正看著外面散發(fā)著冷光的路燈,不知道在想什么。
“祁秋?!?
沒有應(yīng)答。
“祁秋?”陳雨和提高了音量,祁秋這才回過神來。
“你們中午......都聊什么了?”
“什么?!?
“你和林絮,下午的時候,看上去發(fā)生了一些矛盾?!?
祁秋低下頭去:“沒聊什么,你走了之后,我也沒待多久?!?
“林絮沒稍微挽留一下你?”
祁秋搖了搖頭,似乎又想到什么,側(cè)目看向陳雨和:“如果......我喜歡上了某一個女孩,你會因為這件事情而失望嗎?!?
“失望?”陳雨和笑了一聲,覺得有些荒謬:“你喜歡誰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我為什么要失望,我不應(yīng)該感到高興么?!?
這句話戳到了祁秋的某個痛處,他再次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陳雨和呆愣愣地看著祁秋有些孤寂的背影,突然一拍大腿,驚叫一聲:“我靠??!”
祁秋剛回過頭,陳雨和就已經(jīng)閃到了他面前:“你小子......不......不會也喜歡聞杏吧,不是吧!我好不容易有了點自信心啊......”陳雨和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祁秋覺得下一秒他就會暈倒在自己面前。
“不是啊......你先起開。”祁秋費力地扒開陳雨和的手:“你不用緊張,我說的不是聞杏。”
“那是誰?”陳雨和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一口氣說出了班上好幾個長相出眾,成績優(yōu)異的女生,但都被祁秋否決了。
“祖宗,你到底暗戀誰啊,你特么不會暗戀我吧?!?
“我腦子進水才會暗戀你?!逼钋锵訔壍馈?
祁秋的喉結(jié)滾了滾,有些難以啟齒:“其實,我是說......你可以猜猜咱們班里除了女生以外的人嗎?!?
“除了女生以......”陳雨和定住了,他驚恐地看著祁秋,臉色比見了鬼還蒼白。
“你不會是......那個吧?!?
祁秋嘆了口氣,握緊手里的保溫杯:“我不知道,我只是覺得自己有這種心理不太正常?!?
“我覺得不喜歡女生也沒什么可丟臉的,丟臉的是連接近他的理由和機會都沒有?!?
祁秋放下手里的保溫杯,躺回到床上,拉上簾子,悶悶的聲音從簾子里傳來:“睡吧,后天還有體能訓(xùn)練課,你如果抗拒這個話題的話,我以后就不說了。”
陳雨和張了張嘴,最終什么也沒說出來,他大概猜到祁秋口中的那個人是誰了。
......
祁秋今天來的很晚。
他沒有再像往常一樣從林絮的座位上跨過去,而是耍小孩子脾氣般地繞了一大圈,最終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很幼稚。林絮想。
祁秋放下書包,開始整理自己的桌面,余光瞥到林絮一直在看著自己,心里莫名涌上一股火氣。
看個屁,信不信一拳給你臉砸個坑。
祁秋思考了下這種行為的可能性,很快又放棄了,只好在心里不停地罵林絮。
“今天放學(xué)你來找我?!绷中跬蝗婚_口。
“有什么事嗎?!逼钋镎Z氣不善。
林絮目視前方,看著空白的黑板:“后天就是體能訓(xùn)練課,我會帶你進行第二階段的體能練習(xí),這兩天再練練速度跑和耐力跑,就差不多了。”林絮的語氣云淡風輕,像是完全不記得之前在食堂發(fā)生的事情。
他也沒必要記得。
“行,知道了?!逼钋镆矊W(xué)著林絮輕松的語氣,兩個人一起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前方空白的黑板。
......
下課了。
陳雨和看了看高高懸掛在天空上的太陽,不知道為什么,這里的陽光總是沒有溫度。
不過陳雨和是不會感受到這一點的,他回頭瞄了一眼墻上的鐘表,便快步跑出了教室。
又來到商店了,他望著門上的牌匾,吞咽了一下唾液,接著走進去。
老頭這次沒在睡覺,他正瞇著眼睛,躺在搖椅上,一晃一晃地用蒲扇扇著風。
“您好?”陳雨和小心翼翼地出聲。
搖椅的幅度漸漸小了下來,老頭也停止了手中搖晃的蒲扇。
“你來啦?”他笑了笑,笑得有些賊,看上去像是完全不記得上次的事。
陳雨和不知道該怎么接,只好干巴巴道:“呃,是,我來了?!闭f完,他環(huán)視了一眼離他最近的貨架,又補充道:“現(xiàn)在有木塊了嗎?!?
“就知道你小子來是為這個的。”老頭放下蒲扇,站起身:“跟我來吧?!?
陳雨和便乖乖地跟上去。
“你想用那木塊刻些什么呢?!?
“嗯......“陳雨和沉思片刻:”杏花,我想刻杏花?!?
“杏花?”老頭吃驚地回過頭來:“你還知道杏花?”
“知道啊,學(xué)校靠校門那邊新栽的那棵樹不就是杏樹嗎。”
老頭“呵呵”笑問:“你是怎么知道的?課本上學(xué)過?”
陳雨和搖搖頭:“有一次跟朋友出去,朋友告訴我的?!?
他們來到一扇門前,看起來像是商店的倉庫:“那你這朋友還真是見多識廣呢?!?
老頭從衣兜里掏了半天,才掏出一把有些生銹的鑰匙來。
他熟練地擰開門,一股略顯陳腐的味道撲面而來。
陳雨和的嗅覺有問題,只能淡淡地聞到一點。
他剛抬腳要進去,老頭卻突然擋在了他面前:“里面東西太多了,而且路上都是紙箱子,難走,你就在外面等我?guī)追昼娋秃昧税 !?
陳雨和愣愣地點點頭,老頭便進去了,順便還帶上了門。
他只好百無聊賴地環(huán)顧周圍。
突然,他看到了角落貨架上的一排刻刀,都是用木頭盒子包裝的整套工具,就整整齊齊地排在貨架上。
他走過去拿了一盒,端詳了一會,門開了。
老頭走了出來,身上似乎沾了些灰,手上拿著幾個木塊。
“看什么呢。”老頭的聲音突然在陳雨和背后響起。
陳雨和轉(zhuǎn)過去,向老頭揚了揚手里的盒子:“刻刀?!?
老頭又笑了笑,陳雨和已經(jīng)記不清這是他今天第幾次這么笑了。
他把手里的木塊遞給了陳雨和,見陳雨和有些拿不住,又匆忙去前臺拿了個塑料袋裝上。
陳雨和心滿意足地提著塑料袋,問:“這些一共多少錢?!?
“不要你錢了。”
陳雨和很疑惑:“為什么?”
“我以前做過和你一樣的事,只不過嘛......”老頭道:“明天你來找我,我教你怎么刻東西,我的事以后有機會跟你講?!?
“啊......好?!标愑旰蛯项^這突如其來的熱情有些猝不及防,只能僵硬地點點頭,然后便在老頭的注視下走了出去。
......
祁秋如約來到了大操場,林絮說是速度跑,要找個空曠的地方。
等了大約有五分鐘,林絮才慢慢悠悠地走了下來。
祁秋顯然對林絮讓他等了五分鐘的行為極其不滿意,可是他什么都沒說。
林絮向他做了個手勢:“上跑道?!?
祁秋照做,問:“怎么練,你有秒表嗎。”
“有?!?
祁秋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有些難看。
“不過并不是單純計時?!?
祁秋的臉色更難看了。
“你想怎么搞?!?
“我會先讓你跑三秒,然后我會開始跑,用最快的速度,如果你能不被我追上超過十秒,那么我們就不用繼續(xù)訓(xùn)練了,如果超過三次你還是沒有達到這個標準的話,你就必須要告訴我那天在食堂吃飯你為什么要生氣?!?
“你根本就是想以這個理由直接套我的話吧,”祁秋抱臂:“而且我沒生氣,你想多了?!?
“你想的什么全表現(xiàn)在臉上了,而且你不必貧嘴,蹲起六十個和告訴我原因,你可以自己選一個?!?
祁秋幾乎是咬牙切齒道:“你以公謀私是不是?!?
林絮很爽快地承認了:“是,不過我只問你答不答應(yīng),蹲起六十個本來也沒有什么問題,你現(xiàn)在就是在通過練習(xí)增強耐力?!?
祁秋撲上去揪起林絮的領(lǐng)子,他比林絮矮很多,需要踮起腳才能夠到。
林絮看著祁秋,輕笑一聲。
于是祁秋又松開了。
跑就跑,誰怕誰。
“如果我贏了怎么辦?!?
“你贏不了?!?
祁秋怒目而視。
“如果你贏了的話?!绷中醯恼Z氣聽上去竟有些輕佻:“你也可以提個要求?!?
“那你就回答完整我在食堂提的那個問題。”
“好,開始吧?!?
祁秋和林絮站在起跑線上。
林絮看著秒表:“三,二,一,開始!”
祁秋猛地向前沖去,并在心中默默數(shù)秒,數(shù)到三的時候,他聽到身后響起了運動鞋踏在塑膠跑道上的聲音,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林絮拍了肩膀。
“你輸了?!?
祁秋不服氣道:“再來?!?
兩人又返回到起點,后來兩次的結(jié)果都是一樣,林絮輕松地贏了祁秋。
林絮來到祁秋面前,攤了攤手:“現(xiàn)在可以說了嗎?!?
“說什么?!?
“為什么生氣。”
祁秋的心里又蒙上一股羞恥感。
他不想說,更不想承認,因為那樣只會讓他變得更可笑。
祁秋嘆了口氣。
“就是好奇啊,這有什么奇怪的么?!逼钋锩鏌o表情道。
是的,他就是在撒謊,祁秋表面神色不改,內(nèi)心卻早已慌作一團。
林絮盯著祁秋,看了很久。
“好吧,”林絮突然笑了笑:“只要是你說的,我都會信啊?!?
像是有一根針刺進祁秋柔軟的心臟,他的神色有些動搖。
但祁秋最終什么都沒說。
“走了。”他背起墻邊的書包。
林絮沒有回答,只是看著祁秋離去的背影。
連謊言都稱不上的小把戲罷了。
......
祁秋回到寢室,宿舍里空無一人,也許陳雨和是去找聞杏了吧。
他一個人坐在床上,看著陳雨和書桌上堆放的幾個木塊。
真好呢,陳雨和的告白應(yīng)該會進行的很順利吧。
那么林絮呢?
今天那句話算是在討好他么,林絮已經(jīng)看穿他那點小心思了?
所以,他這是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
......
陳雨和又孤身一人地來到了這家商店,商店不知何時在門口處掛了一只風鈴,可惜除了開門關(guān)門,陳雨和就沒見那風鈴自己響過。
聞杏今天有向陳雨和提議過放學(xué)一起去商店的事情,但是被陳雨和拒絕了。
“你今天有其他的事嗎?”聞杏略顯驚訝,她從未想過陳雨和有天會主動拒絕自己的邀請。
“是的?!标愑旰妥终粓A道,表情不再似往日里嬉皮笑臉。
聞杏略微湊近了些,陳雨和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他不自覺往后退了些:“我可以問問你有什么事嗎?”聞杏嘴角帶著笑,看上去很可愛。
“嗯......”陳雨和覺得自己的大腦要宕機了,一般遇到這種情況他要怎么回答來著。
想起來了,找祁秋。
“啊......是啊,祁秋找我有事?!?
聞杏背著手,“哦”了一聲:“那我只好自己去嘍?!?
“啊......好,那改天再約?!标愑旰筒缓靡馑嫉負蠐项^。
“嗯,改天。”說完,聞杏便離開了。
......
風鈴伴隨著開門的聲音而輕輕搖晃起來,陳雨和的思緒又被拉回到現(xiàn)實中來。
“進來吧?!崩项^沒有同他打招呼,而是直接讓他進來了。
陳雨和提緊了手中的袋子,走進商店里——他其實有些緊張,畢竟已經(jīng)是晚上了。
不過好在店里的燈依然如常亮著,一盞燈都沒有關(guān),這讓他懸起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工具都帶了吧?!?
陳雨和點點頭,老頭便從柜臺下拿出一個小東西來,是一個木制品。
“這東西,就是杏花?!崩项^將手中的東西遞給陳雨和。
陳雨和接過,放在掌心里,好奇地打量著這個奇怪的小東西,不得不說,老頭確實是雕刻的好手,即使陳雨和沒見過真正的杏花,也不得不被這小東西折服了。
老頭雕刻的杏花有五瓣,不過最讓陳雨和驚嘆的,卻是那每一瓣的厚度,很薄,但又不會輕易被折斷。
“好看么。”老頭笑瞇瞇問。
“想學(xué)么?!?
“肯定??!”陳雨和幾乎是無法自抑地喊了出來。
“好小子?!崩项^笑著拍了拍他的肩:“過來,今天先教你些基本的。”
......
祁秋不知道陳雨和這一晚上到底去了哪里,他一晚上都沒有見到陳雨和的身影,不免隱隱地有些擔心。
他如往常一樣來到教室里,卻發(fā)現(xiàn)陳雨和正趴在自己的桌子上睡覺。
祁秋舒了口氣,即使內(nèi)心的疑惑非常多,但還是沒有叫醒他。
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不過還是先讓他睡會吧。
于是陳雨和便一直睡到第一節(jié)課開始,化學(xué)老師走進來,他才瞇著眼睛迷迷糊糊地直起腰。
下了課,祁秋雙手撐在陳雨和的桌邊,問:“你昨晚去哪了?”
陳雨和的頭一點一點的往下垂,眼皮也合在了一起,完全沒有聽清祁秋說的是什么,便含糊不清地哼哼了幾句,祁秋一句也沒聽清。
......
“今天還是速度跑。”林絮握著秒表。
“如果再像昨天那樣練,那我就走了。”
“哪種?”林絮看向祁秋:“是追著你跑,還是提問你問題。”
“都不想?!?
“放心,今天會用秒表給你計時,我不追你?!?
祁秋狐疑地盯著林絮,看了一會,也只好妥協(xié)。
......
祁秋渾身都濕透了,靠在墻邊,呼吸有些困難。
林絮走過來,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祁秋身上。
祁秋抖了一下。
外套被完整地披在了他身上,他覺得自己被那種淡淡的煙草氣息包圍了。
“你干什么?!?
林絮看向天上高高懸掛的明月:“晚上涼,你出了汗,會感冒?!?
祁秋不由得裹了裹外套。
林絮不知從哪里掏出一個袋子,看上去沉甸甸的,不知道裝的什么。
“我可以去你宿舍里坐坐嗎?!绷中趸瘟嘶问种械拇印?/p>
祁秋有些一頭霧水:“你手里提的什么?!?
“一會你就知道了?!?
祁秋沉默半晌,還是答應(yīng)了:“不過我得看看陳雨和是不是也在宿舍,如果他在的話,你就只能走了?!?
林絮沒有應(yīng)答,而是直接跟祁秋向回宿舍的方向走去。
......
祁秋用鑰匙擰開了門,往宿舍里張望了一眼——陳雨和果然又不在宿舍。
他突然想起自己今天還沒有好好問關(guān)于陳雨和昨晚一夜未歸的事,又讓他跑了。
祁秋無奈地嘆了口氣,對身后的林絮道:“進來吧?!?
林絮走進來,用一只手帶上了門:“有桌子嗎。”
“這個?!逼钋镏噶酥缸约旱臅?。
林絮將袋子放到桌子上,發(fā)出類似于一種易拉罐碰撞的聲音,他伸手從袋子里拿出兩罐,朝祁秋道:“啤酒?!?
“啤......酒?”祁秋愣愣地看著林絮遞過來的東西。
祁秋剛想說未成年人禁止飲酒,就忽然想起自己已經(jīng)十九歲的事情來。
于是他只好接過。
林絮拿著啤酒,靠在桌邊,靜靜地看著祁秋,他先是拉起易拉罐頂部的環(huán),打開啤酒,沒有直接喝,而是聞了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