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易楓將那個號碼儲存在手機里,打算進一步查找真相。
“1-3-1-5-5-1……”他一邊輸入數(shù)字,一邊在心里默念著。卻又在默念這串號碼時,禁不住潸然淚下。
落淚?——
莫名其妙地落淚。
他試圖將眼淚抹干,淚水卻越流越歡,竟至于不能止。
像是機車的剎車失靈,又像河湖的水閘失控。
我這是怎么了?為何會這般?竟這樣情難自已?他心里猶疑著。
?“鈴——鈴鈴——鈴鈴,鈴鈴——”
楊易楓腕上的鈴鐺,隨著他擦拭眼淚的動作凌亂地響著。?仿佛在急促地低語:
?“來!易楓,我們,約定!”
他驚訝地注視著腕上的手鏈,心里悵惘怎么會生出這樣突兀的錯覺?
那是一只銀色的手鏈,銀色的絲繩,串著銀色的珠子,精巧的結(jié)節(jié)處綴著個銀質(zhì)的鈴鐺——是一只可愛的招財貓,口吐銀舌,雙目含笑。
貓舌搖蕩,會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倘若你再多些細心,便會發(fā)現(xiàn)銀舌上鐫刻著倆字:天長。
刻痕很深,仿佛要刻進骨子里。
——“天長”?
哦哦,這樣的手鏈,按照常理,應(yīng)該有一對吧?另一只上是不是刻著“地久”呢?
只是——另一只,在哪兒呢?是誰戴著它嗎?
——“天長”?“地久”?“地久天長”?
——“你的'天長'!我的'地久'!”
依稀仿佛有回音在耳畔飄過,這樣的話語,似乎曾經(jīng)在哪里聽到過?
凝視著腕上的手鏈,楊易楓再次陷入冥想沉思中。
——這只手鏈,他已經(jīng)戴著很久了,卻并不能夠完整地記起得到它的緣由了。
撿到的?誰送的?或許……似乎有零星的記憶飄過,卻又不能清晰地記起,猶如眼瞼上摔碎的淚滴。
那么,何時?何地?何人?又因何因由呢?
恍惚間,似乎有鈴音回旋,如耳際飛過凌亂的夜風——
鈴——鈴鈴——
好像很久遠了。
仿佛是在,黃昏下,小湖邊,一個身影掉進了水里面——
鈴鈴——鈴鈴鈴——
依稀中,他拖起一個濕漉漉的身體,四周盛開的水花,恰如這濺起的清脆鈴音:
鈴鈴鈴——鈴鈴——
那落水的身影,是個少女。
隱隱約約的,戴著的正是這樣的銀鈴手鏈……那少女??
猛然間,他記起了若干年前,九寨溝的夏日里那個戴著鈴鐺的導(dǎo)游姑娘……
想來那次邂逅已是六年前的事了!
那個夏天,他參加完高考,考試的成績很不錯,父母親才準許他一個人去了九寨溝。
而今他已經(jīng)大學畢業(yè),參加工作也有兩個年頭了,哪里還記得清那個導(dǎo)游姑娘的模樣呢?
不過,他手邊倒是一直保存著一張那個夏日里偷偷拍下的她的照片。
只是可惜,照片中的姑娘用手遮住了半邊臉。
雖然記不清導(dǎo)游姑娘的樣子了,不過他還是記得,那姑娘是很漂亮的。
那種漂亮不是貴氣,不是雍容,更不是妖艷,而是清新脫俗,還帶著些南方山水的煙火氣。
他喜歡那姑娘身上的味道,不是飲了杯果汁,不是品了杯咖啡,更不是喝了杯白水。
而是像端起了一只干凈透明的玻璃杯,杯子里用山泉浸泡著上好的碧螺春。
初次見面的時候,他就喜歡,說是一見鐘情也好,是因美生憐也罷,說不清,道不明。
就好比你偶然踏入一座城,沒來由的就喜歡——喜歡看那里的花開花落,喜歡聽那里的風雨雷聲,喜歡走那里干凈的、逼仄的卻并不顯擁擠的街道……
可能,你只是個過客,但是在余生的回憶里,你還是會時不時熱切地記起那座城。
對那個夏日里邂逅的導(dǎo)游姑娘,楊易楓正是這樣的一種感覺。
為此,那個夏日的午后,他曾一度蹲守在九寨溝入園的溝口,希望可以和姑娘再見上一面,哪怕是再看一看她的身影。
可惜,他一直都沒有等到——
在他以后的認知里認為,是那個導(dǎo)游姑娘帶著外國游客先行出了溝,也或者是那個等待的下午,期間他去了趟該死的廁所,才因此錯過了。
以致于,這成了他以后一個長久的遺憾——
遺憾自己為何多喝了瓶水?為何要上那趟混賬的廁所?他本來是可以多忍一忍的。
也遺憾自己當初在和導(dǎo)游姑娘道別之時,為什么不直接要個聯(lián)系的方式呢?他本來是可以多點勇氣的……
然而,他不會知道,這樣的遺憾在后面的生活里還會再一次地上演。不知道到時候的他,又會作何感想呢?
而此時,在這個靜謐的清晨,楊易楓開始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可笑了,嘲笑自己是因為腕上的鈴音,才憶起那個戴鈴鐺的導(dǎo)游姑娘。
——難道手心里的號碼是她的嗎?難不成是導(dǎo)游姑娘給他托了夢嗎?這實在有些扯了吧!
一定是長久的遺憾,觸動了他內(nèi)心深處的記憶吧!
呵呵。楊易楓也為自己的荒謬思想發(fā)笑了。
然而,他確曾救起過一個落水的姑娘,那姑娘似乎也戴著這樣響著清脆鈴音的手鏈。
他記得,那是在兩年前,在黃昏里,在廬城的翡翠湖畔,他確曾救起一個落水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