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山學校的布局呈“山”字形,教學樓在兩側(cè),中間是教師辦公樓。
中小學教師的辦公室雖然同在一幢樓,但又相互獨立。
韓暖利用中午休息的時間,特意在校園里轉(zhuǎn)了一圈。
從小學部轉(zhuǎn)到中學部,又轉(zhuǎn)回小學部,并沒有發(fā)現(xiàn)楊易楓短信里說的盛開的蝴蝶蘭,甚至都沒有找到開著花的花圃。
不是茶山學校沒有花圃,而是花圃里沒有生長什么像樣的花卉。
作為鎮(zhèn)上唯一的一所中小學一體的學校,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鎮(zhèn)里能有的教育資源基本都給了它。
可是,這所學校卻像個大戶人家放蕩不羈的公子哥,多少有些不修邊幅;又像是小門小戶里管錢的婆娘,仨核桃倆棗的,也扣扣索索。
這主要表現(xiàn)在學校的環(huán)境建設方面。
你說校園四邊的院墻都留了兩尺有余的空地,目的是什么呢?還不是想植些花木香草,希望校園的景致能和孩子們的笑容一樣燦爛嗎?
可是多少年了,空地依舊是空地。
除了間或生長著幾株疏于打理的海桐,便是叢生的雜草和零星散落著的不知名的野花。
對此,學校領導自有一套說辭。
比如,好鋼要用在刀刃上,學校是搞教育學習的,可不是搞觀光旅游的,環(huán)境太好,孩子們哪還有心情學習?
——似乎別有一番道理。
找不到蝴蝶蘭,韓暖只好詢問楊易楓,并按照他短信中的提示,順著小學部辦公樓往南走,穿過中門,繞過隔墻,再轉(zhuǎn)到中學部辦公樓下,才算見到了一段辦公樓和隔墻夾角形成的花圃。
可惜,那花圃里除了像別處那樣長著兩株海桐外,剩下的空地只裸露著紫色的土壤,連點雜草野花都沒有,更別說有蝴蝶蘭生長的痕跡了。
按照楊易楓短信里的描述,兩年前他來學校實習的時候,這片花圃里已經(jīng)有誰培植了幾株開花的蝴蝶蘭了。
后來,他又播種了一些蝴蝶蘭的種子。
在他離開茶山的時候,那些種子已經(jīng)從培養(yǎng)基里冒出了芽。現(xiàn)在近兩年過去了,按照常理,那里的蝴蝶蘭應該開花了吧。
韓暖看著空空如也的花圃,心里替易楓難過——哪里還有蝴蝶蘭的影子?大約是被人毀尸滅跡了吧?
對于這種花,韓暖還是很熟悉的,因為在她家的小院子里,就生長著一圈蝴蝶蘭——那是奶奶精心培植的成果。
蝴蝶蘭,因姿如蝴蝶飛舞而得名。
據(jù)說,它象征著高潔、清雅,素有“洋蘭皇后”的美譽。
既然被譽為“洋蘭皇后”,是多少有點嬌貴的。
楊易楓離開茶山學校已近兩年了,也就是說,兩年來,那些蝴蝶蘭都疏于養(yǎng)護,即便是普通花卉,也難存活,更何況是“洋蘭皇后”呢?早該香消玉殞了吧。
也可見,楊易楓是沒有種植蝴蝶蘭經(jīng)驗的。
有經(jīng)驗的人都知道,即便是得到精心的養(yǎng)護,蝴蝶蘭從播種到發(fā)芽,再到開花,兩年的時間還是短了點的。
韓暖不忍心告訴他花圃的現(xiàn)狀,怕他知道真相后會難過,便說了一個善意的謊言:
“我來初中部少,竟沒有注意到這片開滿蝴蝶蘭的花圃。紅的、黃的、帶斑的、純色的……仿佛停滿了彩色的蝴蝶。真美啊!易楓,你真該來看看你的勞動成果?!?/p>
短信發(fā)出去后,韓暖才有些后悔了——
她知道,說謊就像是菜鳥包的餃子,無論表面多么光鮮,早晚還是要露餡的。
即便露出的餡改善了餃子湯,可那畢竟還是一只爛餃子。
正如她說的善意的謊言——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楊易楓故地重游,看到眼前的景象,該怎么辦呢?
撒下的謊,就好比欠下的債,遲早是要還的。
與其等到被迫還錢時的尷尬,還不如積極主動些。韓暖決定做些補救——
那就移植幾株吧!反正自家院子里的蝴蝶蘭不少。
——花是不少,可是,它們都是奶奶的心愛之物??!
韓暖好說歹勸,動用了唐僧西天取經(jīng)的精神,才說服奶奶貢獻出兩盆。
這兩盆得來的也不容易,就好比西天不容易到達,到達了,經(jīng)書也不可以輕傳——
暖暖答應幫助奶奶重新培養(yǎng)兩盆,奶奶才允許她把花兒帶走。
其實,奶奶對自己的孫女怎么會小氣呢?
不過是想讓暖暖學會自己養(yǎng)花,豐富豐富生活,陶冶陶冶性情罷了。
奶奶搬起這盆看看,放下,又搬起那盆瞧瞧,照樣放下……
搬起哪一盆,似乎都是心頭肉,一盆也舍不得。
韓暖急了,說:“阿婆,您若再放下,我就隨便搬了哦!”作勢要搬。
奶奶趕緊攔住,才猶猶豫豫地選了兩盆,放在暖暖借來的三輪車上。
韓暖先把三輪車推出小院,放在了寬敞的馬路上,又悄悄地折轉(zhuǎn)回來,搬起一盆含著紅色花苞的蝴蝶蘭就往出走。
一邊走一邊回頭說:
“阿婆,我再搬一盆哦?!?/p>
奶奶在后面喊叫:“站??!搬的哪一盆?幺兒,你站??!”……
韓暖哪里肯聽,把花盆放在車子上后,騎著便走,遠遠地拋出一句話:
“阿婆,我回頭還您三盆。”
“幺兒,你回來!不聽話!我不饒你!”
奶奶哪里攆得上,眼看著三輪車越走越遠,急得在后面拍著大腿直嘆氣:
“唉呀呀,真是崽賣爺田不心疼喲!”難過得只差鼻涕眼淚了。
……
終于,韓暖利用周末休息的時間,在奶奶的指導下,將三盆含苞待放的蝴蝶蘭順利地移植到校園的花圃里了。
剩下的就是聽從奶奶的指點,做好養(yǎng)護工作了。
這么好的三盆花,盡管還沒有開放,但是放置在幾近荒蕪的花圃里,已如鶴立雞群一般,分外惹眼了。
“韓老師,你種花啊?”
說話的是門衛(wèi)李師傅,他是一個五十來歲須發(fā)斑白的老頭。
“是啊,李大爺?!表n暖開心地看著自己的勞動成果。
“這花可真好看吶!韓老師竟然舍得?”
“怎么不舍的?”
“只怕孩子們不愛惜——”
對哦,在這個滿是少年兒童的校園里,多好看的花兒也是不安全的。
“這可咋個辦呢?”
暖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征詢李師傅的意見。
“平時我可以幫你留心照看著點兒?!崩顜煾禑崆榈卣f,“只是,也保不準哪個淘氣的小子吶!”
“是哦,咋個辦呢?”暖暖犯難了。
“你最好拿東西攔一下?!崩顜煾到ㄗh說,“我看學校后面有不少砍掉的竹竿樹枝——”
“對哦,謝謝您李大爺!”
韓暖馬上轉(zhuǎn)身跑去學校后面撿竹竿樹枝了——她要給花兒們做個護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