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莞感到很慚愧，覺得是自己多了句嘴，才把氣氛弄壞了，所以想著和大家舉杯慶祝，希望再把氣氛活躍起來。

哪知穆易和莞莞碰完杯，剛坐下來，唐山就問了一個不合時宜的問題。

“老穆，我看你這手背上的疤痕很有特點(diǎn)。”唐山好奇地說，“你這疤痕是怎么弄的？”

“……”穆易瞟了眼黃亞玲，只是笑笑，沒有說話。

“一排四個小眼兒，跟個省略號似的?！碧粕阶н^他的手背觀察著說，“像是齒痕。不會是你自己用香火燒的吧？”

“哪能呢！”穆易忍不住了，笑呵呵地說，“是中學(xué)時玲兒用叉子插的。”

“?。俊?/p>

唐山、唐珊珊幾個不明情況的人，都詫異地去看黃亞玲，連劉爺爺也忍不住好奇了——原來兩個人在中學(xué)時就認(rèn)識了，還有過一段非同尋常的糾葛嗎？

蘇莞、楊易楓是知道情況的，看著黃亞玲因?qū)擂螡q紅的臉，不禁替穆易捏了把汗，都暗處給他使眼色。

倘若事情到此結(jié)束，也沒什么，這一問一答的，也不過給大家增添些熱鬧罷了。

哪知道，穆易因?yàn)樘峒澳莻€疤痕，內(nèi)心的驕傲情緒上來了，完全沒有注意到蘇楊二人遞給他的眼色，也沒有注意到黃亞玲臉上的神情。

信口便說:“想當(dāng)初，我和玲兒在一個學(xué)?！?/p>

“住嘴！你給我住嘴！”黃亞玲漲紅著臉，斥道，“不拿這個事顯擺，顯不著你是吧！”

穆易立馬啞聲了。大家也不再說話。氣氛相當(dāng)尷尬。

劉爺爺也感到有些難堪，過了一會，說:“大家再吃點(diǎn)飯哦，我去盛米飯?！?/p>

“爺爺，您坐著！我去吧?！秉S亞玲起身阻止說。

——她似乎感到自己的脾氣有點(diǎn)過了。

實(shí)際上，即便穆易對大家說了他那手背的疤痕與她有關(guān)，她也完全可以把它看作一個笑話。

可是，她因?yàn)闂钜讞飨蛩[瞞手鏈的事情，心里有些不痛快，也便沒能收住脾氣。

現(xiàn)在主動要求去給大家盛飯，她有點(diǎn)“將功補(bǔ)過”的意思。

劉爺爺便任由她去了。

“這火鍋的酒精沒了，我去拿點(diǎn)兒加加熱，正好大家吃米飯?！蹦乱滓财鹆松?，因問道，“爺爺，酒精在哪呢？”

“在——”

“在柜子下面。”唐珊珊參與收拾的廚房，情況她更熟悉，說，“老穆，你坐著吧，我去拿！”

“珊珊你坐著！讓老穆去拿！你不是已經(jīng)告訴他在哪了嗎？！”唐山阻止妹妹說。心里想，這個珊珊一點(diǎn)眼力見兒都沒有。

穆易隨后也便去了廚房。他和黃亞玲又一次單獨(dú)在廚房里了。

穆易滿臉慚愧地向亞玲道歉。言語是極盡真誠的，若非這是在劉爺爺家，他完全可以做到聲淚俱下。

可是黃亞玲沉著臉，不理他，不過也沒有再發(fā)脾氣。一聲不吭地把米飯從電飯煲盛到飯盆里。然后端出去了。

穆易也便灰頭土臉地拿著酒精桶出來了。

接下來的吃飯有點(diǎn)沉悶，大家不再像之前觥籌交錯時，那樣張牙舞爪了。

仿佛他們是群孩子，一下子長大許多，懂事起來了，反而變得有些沉默寡言了。

韓暖問蘇莞:“莞莞，你們下午幾時走呢？”

“哥哥？”蘇莞看向楊易楓，把問題拋給了他。

楊易楓環(huán)顧了一眼大家，問:“你們下午有沒有事？是再出去玩，還是直接回家？”

“……”大家面面相覷，都不說話。

情緒這個東西很有意思，會因?yàn)橐痪湓捑妥兒茫矔驗(yàn)橐痪湓捑妥儔摹?/p>

好的情緒，你會想做這個世界上所有想做的事情，而壞的情緒，你也會喪失做所有事情的情致。

“我看哪，下午你們，該忙什么忙什么去吧?！眲敔斦f，“不用都在我這里耗著?！?/p>

“爺爺，我下午沒事。”暖暖說，“吃了飯后，我陪您出去走走吧？”

劉爺爺和藹地拍了拍她的頭，對楊易楓說，“小楓，你下午沒事別急著走，跟我一起看看旁邊那個園子，種點(diǎn)什么?！?/p>

“就是那個園子嗎，爺爺？”楊易楓指了指北邊鏤空墻頭隔著的地方。

“是的?！?/p>

……

午飯后，大家都沒有走。

收拾碗筷的收拾碗筷，抹桌子的抹桌子，洗碗的洗碗……大家又忙的不亦樂乎了。

然后，大家都跟著劉小光老人一起進(jìn)了園子。

園子不大，但也相當(dāng)可觀。在這個不敢說寸土寸金，但房價日漸走高的城市里，能有這么一個單門獨(dú)院，而且還自帶園子的院落，足見劉小光老人的祖上，應(yīng)該是挺富裕的。

“這個園子一直疏于打理，哎！”劉爺爺嘆了口氣說，“就成了這個樣子?！?/p>

大家看著園里的情形，想說，這哪是“疏于打理”，這壓根就是沒打理，而且是很多年沒打理的那種。

園子里連棵像樣的樹都沒有。不，有兩棵的，是棗樹，野生的，不大，還落了葉，所以不起眼，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楊易楓想起了魯迅先生《秋夜》里的句子:“在我的后園，可以看見墻外有兩株樹，一株是棗樹，還有一株也是棗樹?！?/p>

心里感慨:先生的棗樹在墻外，而劉爺爺?shù)臈棙?，起碼還在墻內(nèi)，挺好的！

剩下的，園子里除了荒草還是荒草。那荒草有高有矮，高的可以沒過膝蓋，矮的只到腳脖子，卻是清一色的枯黃。

楊易楓又想起《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覺得這荒草地里會不會突然竄出一條魯迅先生筆下的“美女蛇”呢！想想不可能，這不是夏天的夜晚。

只要不是熱帶、亞熱帶的蛇，都需要冬眠，廬城的蛇更不會例外，即便是已經(jīng)化成了美女的人形，也斷不可能在這沒吃沒喝的枯草堆里高臥。

也算是服了！這么好的園子，如何被劉爺爺“打理”成了連妖精都不愿意生活的地方？

楊易楓提議說:“爺爺，我覺得，可以先把這些枯草砍掉。然后搭幾個木架子?！?/p>

“架子上面種花?！表n暖補(bǔ)充說，“架子下面種菜?！?/p>

楊易楓興奮地看著暖暖，她和他想到一塊兒去了。

“好，那你們說種什么花？栽什么菜呢？”劉爺爺問。

“冬天能種的菜，大概也就白菜、大蒜、菠菜幾種了吧？”蘇莞說。

“花呢，我們可以先從花鳥市場買幾盆冬梅回來，先養(yǎng)著。”楊易楓說，“開春后，我們再栽幾株桃樹、杏樹、石榴之類的花樹果樹。不指望它們結(jié)果，能開花就行?！?/p>

“好主意！”暖暖說，“這樣，爺爺平時就可以給菜澆澆水，給樹剪剪枝，侍弄一下花草，生活也就沒那么孤單了?！?/p>

楊易楓熱切地看著她，覺得暖暖含著笑的表情最美了——眉眼里，都是設(shè)身處地為他人著想的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