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闖入了向日葵的夢。
不是被棄在荒原的那一朵而是窗臺上的那比較嬌小的一盆。
其實一開始，我并不知道闖入的是一朵向日葵的夢。我也像那些愚昧的做夢者一樣以為夢是自己制作出的。
“贊德?！?/p>
直到有著和我一樣面孔的人站立在我的面前。
“喂....這是我的夢對吧？”怎么會出現(xiàn)和我一樣的面孔？可當我看到經(jīng)過我意識的一次次抹殺他依然站在那里的時候，我沉默了。
我靠。
好刺激。
“第一片花瓣?！薄摇f。隨即黑漆漆的場地像浸入水的紙船一樣瓦解。我從空中墜落，下意識想要召喚瞬影幻劍，完全忘記了這不是我的夢的事實。于是在空中尷尬了幾秒之后，非常帥氣地墜下去了。
喂喂喂，好歹等我反應一下消化一下這巨大的信息含量啊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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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云壓下來了，帶著令人戰(zhàn)栗的雷聲和閃電，隨即狂風叫囂著，巨大的雨點從空中砸下。
我躺在血污之中，身旁一頭魔獸已經(jīng)咽了氣，一動不動地躺在那。
好累，好渴。
我仰起頭張開嘴，任由雨水拍打臉頰，落入口中，然后被我咽入肚底。這場雨下的時機挺對。我想。
淋了一會兒雨之后，頭上灰黑色的天空被一把白色的傘替代，白得耀眼。
我閉上嘴，用表面的不爽掩蓋內心無法忽視的希冀，看著突然冒出來的貓頭，用無所謂的語氣訴說出我的第一句話。
“喂，麻煩將你的傘挪一下，擋到我喝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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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片花瓣?！?/p>
喂...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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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眼前這個剛到我肩部的小子對視，有些無語。
“安迷修，這是你師兄，贊德。”
然后他笑得瞇起來眼，喊人：“師兄好！我是安迷修!”
“老貓頭，這我可不同意??！一個老的已經(jīng)夠我費心了，現(xiàn)在又來一個小的？”隨即我的頭上冒起了一個包。
“臭小子怎么說話呢！不管你同不同意，我已經(jīng)答應了這孩子，快點，叫師弟！”
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我抱胸看了這個拖油瓶一眼，干巴巴地叫了聲“小師弟?！?
結果他周圍的花都要溢出屏幕了，我看著他的臉心里有了一個模糊的答案：這傻子似乎還不知道成為騎士的代價。
后來我問老貓頭，為什么要收他為徒。他嘆了口氣，搖搖頭什么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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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片花瓣?！?/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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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任務我?guī)狭税裁孕蓿c其說是我的任務不如說是他的任務。
他完成的很好，老貓頭發(fā)現(xiàn)他的劍法不適合他所以讓他練雙劍，啊，還讓我監(jiān)督。
這次任務完成當然少不了我這個稱職師兄的悉心教導。回騎士殿的時候經(jīng)過了一片向日葵花田，安迷修沒有見過，追著我問這是什么花。
“向日葵?！蔽艺f：“是一直追著太陽的向日葵?！?/p>
“哦！那我就是一朵向日葵,師傅和師兄是太陽，我追著師兄和師傅！”
我笑出了聲：“你見過天上出現(xiàn)過兩個太陽嗎？”
“......那師兄是我心里的太陽，師傅是在天上的太陽?！?/p>
我笑的更大聲了。后來不知道他從哪里弄來兩顆向日葵的種子，一顆送給了老貓頭，另一顆送給了我。
不過我當著他的面把那顆種子扔了，等到晚上的時候又重新找了回來，找了一個花盆種下。說起來也怪，我扔掉他的種子的時候還哭喪著臉，結果第二天他又笑嘻嘻地過來找我練劍了，眼神還不斷地往什么都沒有的花盆里瞟。如果不是知道這家伙不會說謊否則我一定會懷疑他是不是看見我把種子找回來的事情了。
有個小師弟，也許還不錯。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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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片花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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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片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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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片花瓣”
“第七片?！薄暗诎似！薄暗诰牌?/p>
......
“第十八片花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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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貓頭的詛咒越來越深了。我發(fā)現(xiàn)黑騎士團團長要害他于是將他解決，不過在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會背負叛徒之名。
圣殿騎士團已經(jīng)無法容下我了。留下來只會拖老貓頭的后腿。
像我這么風流倜儻的人，一向只有被人拖后腿的份，比如某個頭上長著天線的小拖油瓶，哪里輪得著我拖累別人？
于是我離開了圣殿騎士團，躲避通緝和追殺，順便在路上找找有沒有解除詛咒的方法。當然，我并沒有告訴那一老一小。我?guī)ё吡宋业乃袞|西——包括那盆已經(jīng)開出花的向日葵。
既然要走，就要走的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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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片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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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智慧神使做了一個交易，我為他賣命，他告訴我抑制詛咒發(fā)作的方法，并且取消我的通緝令。
“贊德，你并沒有繼承騎士的詛咒，而且你看起來不像是喜歡多管閑事的人?！?/p>
“您想說什么呢？”
“如果是為了你的師父菲利斯的話，那你可能要撲個空了?！本薮蟮氖癜l(fā)出嘲諷的笑聲：“就在不久前，你的師父隕落了。”
我沉默了很久。老貓頭不該落到這個下場。這是我的第一個念頭。隨即悲傷涌來，我用了好大勁才壓下來，深吸一口氣答道：“嗯。他的死不值。”
“那么，要不要改一下你的要求呢？”
“不改?！?/p>
“......”
“我還是那個要求，如果您做不到那還是算了吧。畢竟您很缺一個可以為你效忠的部下?！?/p>
“當然能夠做到，不過我很好奇，你為什么對你的師弟這么上心呢？”
“或許是因為......”
我愛他吧
“他是老貓頭收的徒弟吧。”
神使沉默了幾秒，像是在思考我話的可信度。然后他抬起手，賜予了我天使的力量。隨即困意將我淹沒，恍恍惚惚中我總覺得忘記了一件事。
但在最后一秒，我猛地清醒過來，沖著石像大喊。
“等等！”
“......”
“我還有一個要求！請您照顧好我?guī)淼南蛉湛瑒e讓它枯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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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片花瓣?！?/p>
別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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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小安見面了，他參加了凹凸大賽這并沒有什么值得驚訝的。幾年不見生疏了，居然不叫師兄。算了，本來就是我對不起他們。
但我從不后悔
和我想的一樣，他繼承了騎士的意志包括可恨的詛咒。
可我沒想到詛咒淤積的這么深。
“他救了你！”
“師兄弟一場，談什么救不救的。”
我轉移了一些詛咒到自己身上。小安問我為什么，我扯了一下嘴角?！袄县堫^我沒能救下來。我也只能幫你到這了?！?/p>
我沒能救下師傅，但安迷修的命，我一定要保住。
小安這幾年倒是成長了不少，雖然跟我相差較大，但已經(jīng)很強了。
這天晚上，安迷修發(fā)了高燒。
山洞里，火光很溫暖。但對安迷修來說似乎只是杯水車薪。他還是冷得發(fā)抖。
“嘖，真麻煩?！蔽冶称鸢裁孕尴氚阉麕Щ匚业姆块g。但是被打我的紅頭發(fā)小姐擋住了，她張開雙手堵著山洞，玫紅色的眼睛里充滿了警惕。
那眼神像是在告訴我如果我敢把安迷修帶走她就跟我拼命。
我是真的被逗笑了：“放心好了，我只是帶他去治病。明天早上完完整整給你送回來?！?/p>
——
“贊德......”他的呼吸灑在我的脖頸，溫熱但是很癢。
“......”
“贊德......”他喊著我的名字，我卻沒那個心思去理他。
靠，他比小時候重了好多。
“在下之前說過....”安迷修的聲音突然軟了下來，我不確定他是不是在清醒的狀態(tài)下說出來的：“在下有兩個太陽，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心里。你還記得嗎？”
“可是現(xiàn)在，天上的太陽被射了下來，心里的太陽也突然暗淡變成了一顆沒有光澤，堅硬寒冷的隕石?！?/p>
......
“在下沒有太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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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片花瓣?！?/p>
別放了！別放了！
*
最后一戰(zhàn)，我和智慧神使站在了對立面。
如果他不想把我當做他的容器的話，我或許還能繼續(xù)為他賣命。但不好的是，我的想法被他發(fā)現(xiàn)了。
“x天使，你背叛我。”
“帥哥的事怎么能叫背板呢？神使大人?！蔽铱钢灿盎脛Γ翢o恐懼地面對石像。
我是誰？智慧與美貌并存的贊德?。”徽賳净貋淼哪且婚_始，我就知道遲早要死。
軟弱怯懦的死和瀟灑勇敢的死你覺得我會選哪個？
“我的身體無法做您的容器了，您知道的，我身上已經(jīng)有了騎士的詛咒。所以您打算什么時候下手呢？”
但我沒料到的是，他竟然笑了起來。
這個時候笑起來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自信的笑容都快繃不住了。
“殺你？”
“……”
“不不不，殺掉太可惜了，而且白費了我賜給你的力量?！?/p>
“比起讓你死，我有讓你更痛不欲生的辦法——”
我的笑容真的繃不住了，眾所周知神使是很知道怎么折磨人最痛的。
但是我沒想到
他會把我在圣殿騎士團和與安迷修的一點一滴的記憶封印。并且在“安迷修”這個名字上加固了一層。
他想讓我知道安迷修這個名字是禁忌。
“你說如果我把你的記憶封印在向日葵里，你會怎么做？”
“……我會殺了你?！比缓笙朕k法解除封印
“不不不，這不是你會做的。你會繼續(xù)為我賣命，繼續(xù)成為凹凸大賽的天使。至于安迷修和圣殿騎士團，你將永遠也記不起來?！?/p>
“哦～如果記起來了也沒關系，到時候你自己會灰飛煙滅的?！?/p>
他知道了…
昏迷前最后一刻，安迷修破墻而入。
“贊德！”
我說……大部隊來的也太晚了吧…
－－－－
原來
原來
小安就是安迷修
安迷修就是小安
原來只有我重新愛上他，封印才會解除，我才會消失…
我望向窗臺那盆向日葵，21片花瓣已經(jīng)全部謝了，就連強壯的根莖也一同枯萎。
我終于知道它是怎么來的了…
它是小安送給我的
它是安迷修送給我的
心臟像是被刀絞一樣疼痛，海水淹過我的口鼻讓我無法呼吸。
“贊德，你醒了？”
熟悉的人像之前一樣推門而入，但這一次我知道他的名字了。
“安迷修?！蔽艺f:“我回來了?！?/p>
他突然抱住我，急促的呼吸聲響在我的耳旁。
他在抑制自己的眼淚，我知道的。
心底的某一處柔軟被觸動，我鼻子一酸，也差點落下淚來。
“安迷修，你聽我說?！痹俨徽f就沒機會了。
“我愛你?！?/p>
我愛你
這是我的本能。
他張了張嘴，卻什么都不說。
我笑了一下，這樣的告白似乎是有些強人所難。
“我倒也沒有讓你喜歡我的意思，不用那么緊張?！?/p>
脖頸上傳來溫熱的觸感
這小子哭了
“…喂，沒必要感動成這樣吧?！?/p>
我抬手撫摸安迷修的頭發(fā)，怔了一下，然后繼續(xù)
我的身體開始透明
原來這才是他哭泣的原因
我們就這么抱著，等待帶著鐮刀的死神將我的魂魄勾走。
慢慢地，慢慢地，我感覺不到脖子以下的觸感了。
“安迷修，你不用擁有太陽?！?/p>
我說
“你就是太陽?！?/p>
我才是向日葵。
我才是要永遠追隨的那個。
再見，太陽神
最后，我在黎明的第一束陽光下變成安迷修懷里的星星點點。
————
*
青年看著黎明，清淚落下兩行。
病房里，只剩下了他自己和一束枯萎的向日葵
“我也愛你…”
像是嘆氣一般的告白回蕩在黎明之下。
直到聲波也消失不見
——
……
……
【枯萎的向日葵】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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