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高高在上的神明

晨曦的第一縷金線刺破層時，我正跪在絳珠草前。指尖懸在帶刺的葉片，等那滴將落未落的露水滾入琉璃盞三百年來第一千零一次晨露采集指甲縫還留著昨日被花刺扎出的痂。

"神女大人又比昴日星官早呢。"掃灑的小仙娥提著玉經(jīng)過裙擺帶起一陣細(xì)碎的花霧。我數(shù)著盞中露珠沒，直到她走遠(yuǎn)了才發(fā)覺掌心被自己掐出四個月牙形的凹痕——沈星回今日巡視的路線會經(jīng)過百花庭，這是三百年來唯一能讓他目光停留。

云海突然翻涌起來，銀白神袍的衣角掠過九重天階。我猛地直起腰，發(fā)間玉簪勾住一綹青絲。沈星回踏著流動的光橋走來，足尖點過的地方綻開轉(zhuǎn)瞬即逝的金蓮。藏在袖中的琉璃盞突然發(fā)燙，里面盛著的何止是百花精魄，還有我抽離的三根情絲。

"您今日..."喉嚨像被花刺堵住。他銀灰色的睫毛下目光掃來，我舉起琉璃盞，"新釀的百花露。"

玄玉臺階上突然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沈星回轉(zhuǎn)頭時，我看見那個總佝僂著背的男仆正跪著收拾碎瓷片他后頸新鮮的鞭痕，滲出的珠滴在白玉階上格外刺目。沈星回的視線卻穿過他，落在更遠(yuǎn)處將散的朝霞上。

"放著吧。"他接過琉璃盞時指尖避開我的觸碰盞中露水映出他波瀾的眼睛，那里面既沒有百花也沒有我。身后傳來窸窣聲，男仆的影子像灘污漬漫過臺階，停在距離我裙擺三寸的地方。

午的日輪懸在神殿金頂時，我終于攔住了要去靜修的沈星回。百花露琉璃盞中折射出七彩光暈，這是我用百年修為熬煉的真心。

"神不該有情。"他說話時外突然卷起罡風(fēng)，我鬢邊那支藥簪應(yīng)聲而斷。絲散開的瞬間，瞥見男仆袖中寒光一閃——那根本不是風(fēng)吹斷的簪子。

沈星回的身影消失在殿門后時，碎成八瓣的琉璃盞正往第九級臺階往下跳。男仆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最后一階，伸手接住了唯一完整的盞底。殘留的露在他掌心發(fā)出嗤響，騰起的白煙浮著我被灼傷的情絲。

暮色染紅云海時，我站在天宮邊緣看那半截盞底。男仆的影子從背后漫上來，他跪著捧那支斷簪的姿態(tài)如此虔誠，可斷裂處分明是利刃切割的痕跡。

沒有一點多余顏色的的神殿中傳來沈星回誦經(jīng)的聲音，他正在超度一只撞死在神殿金頂?shù)陌V情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