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害死了她!”
陸寧宴猛地從夢中驚醒過來,冷汗往外冒出,他大口的喘著氣,夢中的惡魔再次抓住了他。眼神中飄過幾絲慌亂,睫毛顫了顫,他又轉(zhuǎn)頭看向窗外,雨還在下,模糊了遠(yuǎn)處的景留下幾盞朦朧的燈火。
他突然有些口干,陸寧宴下床走到客廳倒杯水喝,涼絲絲的快意清醒了他的神經(jīng),他不知睡了多久?!笆悄愫λ懒怂?”陸寧宴的頭又猛烈的痛了一下。
零零散散的記憶碎片朝他沖過來,陸寧楓指著他的鼻子面目猙獰的罵道,陸家像死般的壓抑,空氣凝固成冰。
陸寧宴回過神來,走進(jìn)廚房,打開冰箱,拿出一罐冰啤酒直接猛地下肚。這間屋子是他的親生母親顧清蕓留給他的,由于之前沒人住,裝修風(fēng)格也就偏簡單。陸寧宴拿著啤酒來到客廳,他懶洋洋往沙發(fā)上一躺。
剛上初中那會兒,他就搬來這兒住,一個人獨(dú)自住了快5年了。初三畢業(yè)晚會那天晚上,同學(xué)硬是給他喝了一罐酒,第一次喝難免會容易醉。他原本很討厭酒的氣味——因為他的父親。
可是那天因為醉酒,他看見了他的母親,那是他這么久以來獲得的心安。大概也是因為這點(diǎn),從那以后,陸寧宴只要一想他母親就喝酒——好似他母親還在世。
頭還是那么痛,他喝完最后一口啤酒,拿起手機(jī)隨便看了看,突然一個電話打了進(jìn)來,是陸寧楓。陸寧宴看著這通來電,眼神淡淡的,沒有喜悅,沒有慌張。他毫不猶豫的直接掛掉了,又過了幾秒,電話又響了。
陸寧宴有些不耐煩了,接通,那邊一下子傳來一陣罵聲,“陸寧宴!你敢掛老子電話!翅膀真是硬得不得了了!”
陸寧宴毫不在意的冷笑了一下,電話那頭人也是聽到了,破口大罵道:“你什么態(tài)度?。?”陸寧宴又開了一瓶啤酒,先悶了一口,不耐煩地回:“我就這個態(tài)度。”
“你!”那頭清晰的傳來呼了一口氣的聲音,陸寧楓耐下性子,轉(zhuǎn)移話題地說道:“你周末回來一趟,陪你弟過個生日?!标憣幯缫彩窍攵紱]想,直接拒絕:“不去?!?/p>
陸寧宴又冷笑了一聲,補(bǔ)充道:“我弟生日那么開心的日子,你讓我過去,礙你眼干什么?”
陸寧楓徹底沒耐性了,對著那頭的陸寧宴大喊:“反正你必須給我回來!”
陸寧宴沒有說話,陸寧楓又補(bǔ)充道:“回來的時候不要擺著那張臭臉!”說完,陸寧楓就把電話掛了。
冷漠,不耐煩是陸寧宴對他父親這么多年早已習(xí)慣的態(tài)度。這么多年了,他也習(xí)慣了,也不奢求什么父愛了。
在之前,他純粹的希望父親原諒他,純粹的希望過又到失望,再到慢慢接受這個局面了。
“阿宴,”宋青鶴的聲音飄進(jìn)陸寧宴的耳里,他敲了敲桌面,陸寧宴的思緒從教室窗外的白云中抽回來?!跋肷赌??”陸寧宴淺淺地笑了笑,搖搖頭,“沒啥。”
“那你給我講講這道題唄,”宋青鶴從身后拿出一本練習(xí)冊指著上面的數(shù)學(xué)題。陸寧宴慢了好幾秒才拿起筆,函數(shù)圖突然變得有些叛逆,他們纏成一團(tuán),就像他的思緒。
每次他父親給他打電話后,他就會這樣,什么都不想想,思緒亂亂。時不時那件事的回憶就像一輛火車一樣向他奔馳而來。已經(jīng)過去了那么久了,明明都習(xí)慣了,明明記憶都快忘完了,可感覺始終都沒有背叛他,依然那么深刻。
“阿宴,阿宴,”宋青鶴連喊了好幾聲,陸寧宴才回過神來,“你今天咋了?走神特多?!?/p>
“有嗎?”陸寧宴想企圖蒙混過關(guān),“你的錯覺罷了?!彼朐俅位氐綌?shù)學(xué)題上,可好像有一個無形的東西一直在阻擋他似的,最終陸寧宴放下筆,將練習(xí)冊遞還給宋青鶴,“你找肖塵吧。”
肖塵回頭瞥了一眼陸寧宴,又看了看練習(xí)冊上的數(shù)學(xué)題,“這題宋青鶴不會,我可以理解,你不會,我可就不能理解了。”他話中帶話,陸寧宴一下子就聽出來了。
他隨便扯了個借口:“今天天氣挺好的,我就沒咋聽課。”這明明是上節(jié)課的內(nèi)容。肖塵沒有直接拆穿他,給了他個臺階。肖塵將練習(xí)冊拿過來,修長細(xì)白的手指極其養(yǎng)眼。
“行,阿宋,我給你講?!彼吻帔Q也不傻,他也聽懂了,但他也裝作沒懂一樣去聽肖塵講題了。
下午一放學(xué),陸寧宴就背包走了,宋青鶴和肖塵去場上玩了會兒籃球,“阿宴今天咋了?”宋青鶴問。他拍打著手里的籃球,想突破肖塵進(jìn)行投籃。
肖塵眼疾手快,拿身擋在面前,“不知道,我還在問你呢?!?/p>
宋青鶴做了個假動作,快速的繞過肖塵去投籃,可肖塵兩三步就跑到他的面前,將球扣了下來。球落地的時候,滾到了一個小孩兒腳下,那小孩兒拿起籃球,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兩人。
漆黑的頭發(fā),宛如綠寶石般墨綠的眼眸,白到似乎透明的皮膚,小小的一個人站在那里。這模樣讓宋青鶴不禁愣了一下,好像陸寧宴啊。
兩人走過去,那小孩兒乖乖地把球交到肖塵手中,肖塵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小孩兒。大概是進(jìn)來找哥哥或姐姐的,于是肖塵露出微笑,蹲下身子,拍了拍那小孩兒的肩膀:“小朋友,是走丟了?”
小孩兒搖了搖頭,肖塵又耐心道:“那你進(jìn)來是找你哥哥或姐姐的?”小孩兒看著他,半天慢吞吞的從口中吐出三個字兒:“找哥哥?!?/p>
宋青鶴這時也蹲下來,摸了摸那小朋友的頭,“那你哥哥叫什么名字?哪年級哪班,你知道嗎?”
那小孩兒看了看肖塵和宋青鶴,“陸寧宴,我哥哥叫陸寧宴?!毙m和宋青鶴聽到這話愣了一下,大概是同名同姓吧。
那小孩兒也似乎想到了這點(diǎn),于是他又補(bǔ)充道:“高二,幾班的不知道。”這下好了,整個高二就沒有和陸寧宴同名同姓的。
“阿宴還有個弟弟?”宋青鶴轉(zhuǎn)頭看向肖塵,肖塵也是一臉疑問,對此他表示并不知道。宋青鶴又問:“你叫什么名字?”
“陸寧川?!?/p>
宋青鶴又轉(zhuǎn)頭看向肖塵,“咋辦?阿宴已經(jīng)回去了?!蹦切『⒁彩墙z毫不慌,反問道兩人:“你們是我哥哥的朋友嘛?”
肖塵嗯了一下,然后又安慰他道:“沒事兒,我們現(xiàn)在給你哥打個電話?!毙m轉(zhuǎn)頭從書包中拿出手機(jī)走到一旁給陸寧宴打電話。大約幾分鐘之后,肖塵回來,又笑著告訴陸寧川:“你哥哥說他很快就過來,他先叫你在這兒等一會兒。”
陸寧川點(diǎn)點(diǎn)頭,大約過了10分鐘,陸寧宴還沒有到,宋青鶴看著這么小一個小孩兒,怕他等的無聊了,然后領(lǐng)他去小賣部準(zhǔn)備買個冰激凌。
站在冰柜前,原本想問問陸寧川喜歡吃什么口味的,可一時間宋青鶴卻不知道怎么稱呼眼前的小孩兒。叫阿宴他弟吧,好像也不太好,直接叫名字吧,好像又太兇了。
“你哥哥平時又怎么稱呼你啊?弟弟?”
“阿川,我哥哥是這么叫我的?!?/p>
阿川,宋青鶴小聲的重復(fù)道,突然靈光一閃,“那小阿川,你平時喜歡吃什么口味的雪糕啊?”
小阿川,陸寧川一臉疑惑,我跟你很熟嗎?你就這么叫我。他軟糯糯的臉冷著,表情和陸寧宴一致。聽到小阿川這個稱號,陸寧川原本不太想搭理他了,可是又覺得很不禮貌。
“香草味的,”得到回復(fù)后,宋青鶴從冰柜里拿出一根香草冰淇淋遞給陸寧川,陸寧川絲毫不客氣,撕開包裝咬了一大口,宋青鶴掏出錢包付了賬,然后帶著陸寧川回到原位。
回到原位上,陸寧川吃完冰激凌,陸寧宴也剛好到了。他從遠(yuǎn)處跑來,臉上還掛著幾滴汗,“阿川,你怎么跑來這兒了?”
陸寧川睜著兩只大大的眼睛,他剛想回答,陸寧宴卻打斷了:“沒事兒,走吧,我?guī)慊厝ァ!?/p>
陸寧川從椅子上跳下來,蹦蹦跳跳的向陸寧宴跑去,小小的人影可可愛愛的。陸寧宴抬頭對對著他的好友笑了笑,“謝謝啊?!?/p>
等陸寧宴一走,宋青鶴便忍不住的向肖塵吐槽道:“剛開始看到小阿川的時候,我還以為是縮小版的陸寧宴呢,嚇我一大跳?!毙m被這話逗笑了,“你想象力可真夠豐富的。”
陸寧宴開著車載著陸寧川回到陸宅時,客廳里充滿許多賓客,他們都是來給陸寧川慶祝生日的。中間擺著一個精致無比的10層蛋糕,華麗的水晶燈上掛著彩帶。
陸寧楓站在中央,拿著個紅酒,他的頭發(fā)梳地整整齊齊。陸寧川一回來便屁顛屁顛的跑過去擁進(jìn)他父親的懷里,陸寧楓的臉上也是止不住的笑意。
抱完后,他慢慢蹲下身,摸了摸陸寧川的頭,“小川,你先去樓上換身衣服?!标憣幋ü怨缘攸c(diǎn)點(diǎn)頭,然后仆人便把他帶到樓上換衣服去了。
陸寧楓一抬頭便看到和陸寧川一同回來的陸寧宴,他那臉?biāo)查g就冷下來了,眼神中都是嫌棄,可他沒有表現(xiàn)地很明顯。
等陸寧川下樓,陸寧楓把他招到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恢復(fù)笑臉,緩緩舉起酒杯,“今天是我兒子10歲生日,我們?yōu)樗YR?!?/p>
賓客們拿起酒杯向陸寧川祝賀,陸寧楓又說道:“同時,也祝賀小川今年跳級考上信江初中二年級?!?/p>
賓客再次舉起酒杯祝福,整個生日派對熱熱鬧鬧的,唯獨(dú)陸寧宴坐在一旁,他百般無聊的喝著酒,全程沒有說過一句話。陸寧楓好幾次把眼神瞥過來,明明告訴過他不要冷著一張臉,可陸寧宴卻全當(dāng)了耳旁風(fēng)。
他周圍的氣場透著一股冷意,沒有什么賓客敢靠近他,全部都圍著陸寧川。因為大家深知,陸寧宴早已不受陸寧楓重視。
陸寧川拿著杯果汁,他一口都沒有喝,只顧著回賓客門的禮了。生日派對結(jié)束后,賓客們陸續(xù)回去,仆人們也開始打掃。
陸寧宴被陸寧楓叫到書房,他站在書桌前打量了一下這個令他熟悉無比的空間。書收整整齊齊、一絲不染的放在書架上,這里的空間很大,裝下一百個人也綽綽有余。書桌上放著一臺電腦,旁邊是公司文件。
陸寧楓熟悉的從一處抽拿出皮鞭,他臉黑得難看,“你什么意思?”他問道。
陸寧宴冷笑一聲,誠實道:“是您叫我來的,現(xiàn)在又嫌我礙眼了?!?/p>
陸寧楓撫摸著他那皮鞭,陸寧宴也看在眼里,只是挨了這么多次,他早已習(xí)慣,也沒有恐懼了。
突然陸寧楓一個轉(zhuǎn)身,那長長的皮鞭被他甩出去直打在陸寧宴身上,陸寧宴下意識的用手護(hù)著頭部,火辣辣的疼痛落在他手臂上,他沒有叫喊,牙關(guān)卻咬得發(fā)白。
陸寧楓大步流星的走了過去,直往陸寧宴腹部上踹了一腳,陸寧宴沒受住,倒在地上,嘴角的血流了出來。“怎么,嫌我丟您的臉了?沒事兒,您不是還有個很優(yōu)秀的兒子嗎?”
陸寧楓一句話都不想給他,他拿起皮鞭又往陸寧宴身上抽了一下。
陸寧楓看著陸寧宴一聲沒吭,一滴淚也沒落,他更氣了:“老子怎么會有你這么個玩意兒?”
聽到這句話,陸寧宴似是瘋了一樣冷笑了起來,他忽然站起身,猛地一抓住鞭子,沖著陸寧楓大喊:“來呀!打死我!打死我你就順心多了!”
“你!”陸寧楓氣得滿臉通紅,陸寧宴依舊冷笑道:“打死我!我就可以去見我媽了!”
這句話徹底戳到了陸寧楓的痛處,他狠狠的往陸寧宴的腹部踹了好幾腳,“你還有臉提你媽!要不是你云兒當(dāng)年就不會死!”
記憶化為一個個玻璃碎片,割著陸寧宴的大腦。
是你害死了她!
是你害死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