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寧川出生后不久,原本十分期待的陸寧宴卻漸漸變得少話,他時時一個人待著,話也不太想跟顧清蕓說。出于擔心陸父陸母還是帶著陸寧宴去看了醫(yī)生,檢查完后,醫(yī)生看著檢查結(jié)果語重心長道:“你們是不是最近給孩子某種很大的壓力?”
顧清蕓和陸寧楓相視一眼,“沒有啊?!?/p>
小陸寧宴坐在外頭的椅子上,百般無聊的搖晃著雙腿。顧清蕓一頭黑發(fā)整齊地扎在后頭,臉上畫著淡淡的妝,一身高定白色連衣裙,溫柔又不失華麗。她臉上掛著愁緒,一旁的陸寧楓看著顧清蕓這樣更愁。
“阿宴在他弟弟出生前還挺活潑的,但在那之后就變了?!?/p>
醫(yī)生用食指敲著桌面,仔細聽完顧清蕓的話,他將檢查結(jié)果放在一旁,雙手合了起來,“我想這個情況可能是因為他覺得你們過度偏愛二胎而忽略了他,你們你們應該你們應該給最近給他多點關(guān)愛。”
聽了醫(yī)生的話,顧清蕓和陸寧楓才發(fā)覺這陣子確實因為要照顧陸寧川,而有些忽略了陸寧宴?;氐疥懠艺?,顧清蕓思索了一番后一頭扎進廚房,做了一個陸寧宴最愛吃的巧克力蛋糕。顧清蕓拿起碟子切了一小塊兒遞到坐在旁邊的小陸寧宴面前,帶著幾絲愧疚摸了摸他的頭。
小陸寧宴看了看桌上的蛋糕,拿起旁邊的叉子吃了幾口,他又看了看旁邊的顧清蕓,“您今天怎么有空做蛋糕了?”他好像猜到了顧清蕓接下來要說什么,可他還是抱著一絲希望。
他似還在生氣,有些嫌棄地拿開顧清蕓的手。
顧清蕓笑笑,她又抬手去摸著小陸寧宴那烏黑的頭發(fā),這次小陸寧宴沒有拒絕。她是一個不太會表達的人,況且說出來也怕兒子尷尬?!敖裉炷愕艿懿皇撬迷缏?,就恰巧有空,我就……”
“原來如此,”小陸寧宴放下手中的叉子,離開座位,跑回了自己的房間。明明早就預測到了,可現(xiàn)實聽到后他還是好難過。
“誒,阿宴,”顧清蕓連忙站起身,看著小陸寧宴逐漸遠去的背影,她心里很不好受。
陸寧楓剛從樓梯上下來,身邊擦過去他兒子的背影,他又往下看了看餐桌旁的顧清蕓,頓時明白了怎么回事兒,“你小子,你媽好不容易給你做點蛋糕,你還不領(lǐng)情。”
顧清蕓連忙快步上去打斷了陸寧楓的話:“這也怪不著孩子?!标憣帡骱袅丝跉?,他的眼神落在一臉憂愁的顧清蕓臉上,然后又摸了摸她的腦袋,語氣瞬間變得溫柔起來:“沒事兒這小子就這樣,等他長大點他就知道了?!鳖櫱迨|沒有說話。
晚上小陸寧宴獨自在臥室里看著書,他心不在焉的翻了幾頁書,內(nèi)容是一點都沒看進去?!鞍⒀纾鳖櫱迨|敲了敲門,小陸寧宴頭都沒回,冷不丁的道了句:“進?!?/p>
顧清蕓得到允許之后拿著個小果盤推門進入,她一眼看到坐在地上的小陸寧宴和旁邊堆得亂七八糟的書。
不知是看的太多然后懶得整理,還是因為心里太煩而亂翻下來的。顧清蕓將果盤放在桌子上,然后慢步坐到小陸寧宴的旁邊,摸了摸他的頭。小陸寧宴的小手中拿著一本大書,他嘴有些嘟囔著,還在為今天下午的事兒生氣。
顧清蕓突然指了指書上的一行字,問他:“能不能跟媽媽講講這頁書講了什么呀?”
小陸寧宴開心著,眼神撇向一旁,可他卻裝出一副很不耐煩的樣子,“這里就是講一個狐貍,他每天都給同一棵樹澆水,可他卻沒有給其他的樹澆水,久而久之,就只有那一棵樹活了下來?!?/p>
顧清蕓聽完后心中的愧疚翻涌而上,她聽懂了小陸寧宴這段話所說的意思,也只有陸寧宴覺得自己隱藏的很好。
顧清蕓又看了看書上的內(nèi)容,跟陸寧宴剛才說的完全不符,她沒有選擇拆穿,反而是順著陸寧宴的話說:“那這個狐貍好壞呀!”
小陸寧宴點點頭,顧清蕓換了一身淡紫色的輕紗裙,她黑發(fā)如瀑散在后面,白膚粉唇。顧清蕓陪著陸寧宴聊了一會兒。她忽然問道:“阿宴,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啊?”說著顧清蕓從旁邊取出一張世界地圖遞給陸寧宴。
陸寧宴這會兒也不怎么氣了,“爸爸媽媽帶你去旅游,好不好?你指一個地方,我們就去那個地方?!?/p>
陸寧宴的嘴角勾了起來,他指了一個四面環(huán)海的地方,顧清蕓看了看,溫柔地笑道,“哦,夏威夷呀!你想去這兒?”
小陸寧宴點點頭,“我看書上說這里很漂亮,我一直沒有去過?!?/p>
顧清蕓笑笑,“好,那我們就去那個地方?!?/p>
……
閃電劃過天際,發(fā)出嚇人的聲音,恐懼拂過整片海洋,海浪發(fā)了瘋似的涌向海邊。
“出事兒了!海邊那邊出事兒!”
雨夜,人們打著傘圍成一圈,中間躺著一個面容蒼白的女子,濕發(fā)貼在她的臉上,她一動不動地,安詳?shù)拈]著眼。
對不起,對不起
陸寧楓眼中帶淚,布滿血絲,心像被磨砂紙磨過一樣,突然他轉(zhuǎn)頭惡狠狠瞪了一眼陸寧宴,“是你害死了她。”
他停下了一下,然后又怒吼道:“是你害死了蕓兒!!”
陸寧宴從書房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不知道是幾點了,他滿身傷痕,陸寧川早已被仆人安頓睡下了。陸寧楓坐在書桌前,他喝了口烈酒,眼神滿是悲傷的看著桌上顧清蕓的照片。
陸寧宴駕車回到他的住所,他什么都不想想,從冰箱中拿出啤酒,一下子喝了好幾罐,然后一頭就栽進了沙發(fā)里。渾渾噩噩的,晚上什么也沒吃,就喝了那么多酒,還被陸寧楓抽了一頓,胃里的酒就像那晚的海浪一樣在他胃里咆哮著。
胃疼,全身也疼。“媽媽,對不起,”一顆熾熱的淚砸了下來,混進他的冷汗中。
模模糊糊,他好像聽到有人開門了,很模糊的身影,卻又那么的熟悉。那人提著個袋子,哦,不,準確來說應該是兩個人,他模糊中被人扶了起來。
“別碰我!”陸寧宴叫了一聲,那人嫌吵似的,瞬間捂住了他嘴。暈暈乎乎中他好像聽到了“擦藥”二字。他突然語氣又軟綿綿的,像只虛弱的小貓,“我好難受。”
那人什么話也沒說,像拖尸體一樣把他拖進了房間。好難受,陸寧宴一個沒忍住,直接吐了出來,隱隱約約中他好像感覺他不在衛(wèi)生間,隱隱約約中他好像吐在某個人身上。
他有些滿足,可是忽然又想到了他的母親,他又哭了起來,像個小孩兒一樣蜷縮在地上,滾燙的眼淚順著他的手指滴落下來。
小的時候他一難受,母親顧清蕓就會陪在他旁邊,給他吃藥,喝熱水,然后溫柔的哄他睡覺??涩F(xiàn)在不一樣了,孤身一人,他獨自面對那些風雨,獨自習慣那些風雨的存在。
今夜那些積攢了很久的情緒瞬間被放大,全部涌了出來,化為了他一滴滴熾熱的眼淚??薜乃约憾加行╇y受,屋里只剩下陸寧宴的嗚咽聲。
陸寧宴再次醒來是在床上,他的衣服有些亂,頭發(fā)也是,昨晚沒洗澡,他現(xiàn)在渾身難受,從床上艱難的爬起來,去衛(wèi)生間洗了個熱水澡。出到客廳之后,他看到桌子上昨晚明明擺滿的啤酒罐沒了,平時亂丟的衣服也被整理好了,明明他沒有聯(lián)系家政阿姨。
他忽然往沙發(fā)上一瞥,肖塵躺在上面,他的眉頭皺著,手搭在他自己的額頭上,懶散卻給人一種溫和的感覺。陸寧宴抬腳輕輕踢了踢他,“醒醒?!?/p>
肖塵緩緩睜開眼,給了他一白眼之后就翻身睡了,陸寧宴可不想管他,一把把他抓起來,問:“你咋在我家?”
肖塵無語地笑了笑,“你還好意思問我?!彼似饋?,迎上陸寧宴那雙墨綠的眼眸,兩人距離拉近,“是誰?”他用力的咬著一字一言,“昨晚深更半夜地打電話?!?/p>
陸寧宴頭現(xiàn)在很痛,他勉強想起來他昨晚好像確實給某個人打了個電話。肖塵看他這副疑惑的模樣,補充道:“你打給的不是我,是宋青鶴,宋青鶴不知道你住哪兒,然后又深更半夜的給我打電話,然后我倆火急火燎的趕過來了?!?/p>
肖塵說這話的時候,陸寧宴面無表情,他本身也沒覺得多大關(guān)系。
陸寧宴嗯了聲,好一會兒他反問道:“我打電話給你倆干啥?”
肖塵氣笑了,“我咋知道你?”陸寧宴起身抓了抓他的頭發(fā),他看了看周圍,干凈整潔。肖塵打趣道:“你別說,這你這屋還挺多亂?!?/p>
陸寧宴神色一頓,“昨晚你倆打掃的?”肖塵嗯了聲,最后他又笑道:“我們不僅昨晚收拾了屋子,還哄了一個……”肖塵故意停頓了一下,“小孩兒?!蹦秦碜謨喝缤^一樣砸在陸寧宴的腦門上。
這時玄關(guān)傳來動靜,宋青鶴提著早飯進來了,“哎,阿宴,你醒啦,吃早飯嗎?”
陸寧宴笑了笑點點頭,宋青鶴快速的將早飯擺在桌子上,油條、包子和豆?jié){。這時宋青鶴往陸寧宴的碗里夾了個麻圓,是桌上唯一的一個。
“我聽樓下早餐店老板說……”宋青鶴有些許沒忍住,緩了一會兒,接著道:“小孩子都愛吃這個?!弊蛲淼挠洃浲蝗还絷憣幯?,小孩兒,肖塵沒忍住,笑了出來。
陸寧宴無語至極,可他還是夾起了麻圓咬了一口,旁邊兩人笑地都快抖成個篩子了。
別人把他視為瘋子,兩人卻把他視為小孩兒。
上天賜予他的不僅是兩個好友,但是他更是他經(jīng)歷了那么多風雨后,唯一愿意照亮他的光。
平時再沒心沒肺的人,踏進他的禁區(qū)的時候,他會變得暴怒無常,可總有個例外。
也許是來的猝不及防,也可能是沒有人會抗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