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nèi),燭火跳躍如豆,映著謝晏之眉眼愈發(fā)深沉。
一封加急密函靜靜攤在案前,紙上字跡飛快,卻字字斬釘截鐵。
【北漠王庭忽起兵馬,意圖探邊,實為虛張聲勢,背后或有內(nèi)應?!?/p>
他輕輕合上信箋,指節(jié)敲著案幾。那封信出自“鳶影”,他早已知其存在,卻始終未深問來源。
因他知道,那是昭鳶的暗線。
她從不掩飾自己的鋒芒,但更懂得如何藏起刀刃。他從未真正了解她。
可她,卻似乎早已將他讀得一清二楚。
“陛下。”李侍從走近,“公主求見?!?/p>
謝晏之微頓,目光自信箋移開。
“宣。”
昭鳶踏入御書房時,身上仍帶著外頭的冷香,她穿著一件藕紫色織金襦裙,領(lǐng)口開得略低,一襲烏發(fā)松松束起,像是隨意而來。
她走得近了些,才拱手行禮:“參見陛下?!?/p>
他點頭示意,卻未叫她起身。
那一刻的凝視,像是將她從頭看到尾,藏不住半點情緒。
“你查北漠的事……用了多久?”
“從去年起,便有端倪。”她語氣不急,“只是那時我沒證據(jù),不敢冒昧言之?!?/p>
“所以你用了自己的線?!?/p>
她挑眉,“朝中能信的人不多,陛下更應明白?!?/p>
謝晏之凝著她,一字未說。
是,他明白。他登基不過一年,太后余威尚在,六部之權(quán)七分在外,宮中暗流洶涌,而他尚未能將刀,握穩(wěn)。
而她,一個不該涉政的長公主,卻悄無聲息地替他守了一道關(guān)。
“你為何要幫我?”他終于開口。
昭鳶一笑,眼中盈著若有若無的光:“因為你是皇帝?!?/p>
“這不是理由。”
她走近了幾步,站在燈影下,柔聲道:“那……因為你是謝晏之?!?/p>
謝晏之的指節(jié)緊了緊,像是那句輕柔的回答打進了心底某一處不敢照亮的深處。
她走后,夜更深,御書房一隅仍燃著一盞不滅的宮燈。
謝晏之披著素色寢衣站在窗前,眸色如墨。
那年他十三歲,被先帝派去邊疆歷練,風沙撲面,馬革裹尸幾無歸路,是她托人送來一封信,寥寥幾句,卻救了他一命。
她不過才十二歲。
他曾忘了。
如今再憶起,竟有些……怕記起。
怕那些情愫,早已悄悄埋下根。
第二日,宮中謠言乍起。
“聽說了嗎?清和殿的長公主,上了朝堂還敢當眾指責戶部尚書,連太后都震怒了?!?/p>
“那陛下呢?”
“陛下只是……笑了笑?!?/p>
“笑?這笑,是寵她?”
“誰知道呢——”
昭鳶正倚在榻上讀書,外頭忽有急報傳來。
“殿下,司禮監(jiān)來人,說陛下請您今晚赴凌霄殿?!?/p>
她挑了挑眉。
謝晏之極少夜間傳人,更不可能隨意召一位未出閣的公主入寢殿。
昭鳶掩上書卷,淡淡一笑。
她知道,這場博弈,終究是要掀開第二張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