桉雨

正文

魔氣像黑色的水一樣從裂縫里涌出來，糊得滿眼都是。溫桉抱著宋知雨的手突然被燙得一哆嗦，低頭看見懷里人形的鎖骨上，那些原本淡金色的紋路正在變紅變深，像是活過來的蛇在皮膚下游動。

“發(fā)什么呆！”難遇拽著她胳膊往前拖，火劍上的火星濺到腳邊，留下一個個燒焦的小坑，“再不跑等魔尊來了，誰都別想活！”

溫桉被拽得一個趔趄，懷里的宋知雨跟著顛了一下，蒼白的臉蹭過她的脖頸。溫?zé)岬暮粑鼑娫谄つw上，激得溫桉打了個寒顫。她低頭看見宋知雨眼皮動了動，眼睫毛顫得厲害，像是要說什么。

“她還活著！”溫桉叫出聲，聲音因為激動有點變調(diào)。

難遇腳步頓了頓，回頭看的那一眼里情緒復(fù)雜得很，有驚訝，有懷疑，還有點藏不住的恨。她往前走了兩步，火劍上的火焰“呼”地竄高半尺，照亮了整個通道。通道盡頭有道石門，上面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符文，正隨著魔氣翻涌忽明忽暗。

“趕緊走?！彪y遇拽著溫桉胳膊往石門方向拖，“現(xiàn)在不是矯情的時候，等會兒被追上，咱們?nèi)齻€都得交代在這兒。”

溫桉被她拽得胳膊生疼，懷里的宋知雨突然發(fā)出一聲輕哼，手指動了動。

這個小動作讓溫桉心里一緊，抱得更緊了。她能感覺到宋知雨身體里有種奇怪的震動，像是有什么東西要從她身體里鉆出來。

難遇已經(jīng)走到石門前，手掌按在冰涼的石門上。她腰間的鳳凰圖騰突然亮起來，石門上的符文跟著一個接一個地發(fā)亮，像是水里的泡泡往上冒。

“這門只能開一盞茶的功夫?！彪y遇回頭催她，“快點！”

溫桉咬著牙跟上，懷里宋知雨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額頭上滲出細(xì)密的冷汗。那些冷汗順著她蒼白的臉頰往下淌，滴在溫桉手背上，燙得人心里發(fā)慌。

就在她們離石門只剩兩步遠(yuǎn)的時候，身后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震動。整個洞窟都在搖晃，頭頂落下簌簌的青銅粉末。溫桉感覺懷里的宋知雨猛地抽搐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拽了一把似的，身體突然繃緊。

“不好！”難遇臉色大變，劍上的火焰突然沖天而起，“他找到這里了！”

溫桉還沒反應(yīng)過來，一股強大的吸力突然從身后襲來。她懷里的宋知雨像是被磁石吸住的鐵屑，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后飄。溫桉死死抱住她，手指摳進宋知雨冰冷的胳膊里，指甲幾乎要嵌進肉里。

“想走？”低沉的男聲從魔氣里傳來，帶著金屬摩擦似的噪音。

溫桉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這個聲音她記得，上次宗門大比時就是這個聲音下令殺了那么多同門。

黑色的魔氣翻涌著形成一道人影。魔尊見南鳶緩步走出，玄色長袍拖在地上，留下一串冒煙的腳印。他身后跟著的魔修們已經(jīng)把通道堵死，手里的骨刃在幽光下泛著綠光。

難遇擋到溫桉身前，火劍橫在胸前：“見南鳶，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p>

魔尊冷笑一聲，目光掠過難遇，直接落在溫桉懷里的宋知雨身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失而復(fù)得的寶貝，貪婪又冰冷：“我的小鳳凰，跑這么遠(yuǎn)累壞了吧？”

話音剛落，宋知雨的身體突然劇烈顫抖起來。她原本蒼白的嘴唇泛起詭異的青紫色，脖子上浮現(xiàn)出跟青銅樹類似的紋路，那些紋路正隨著呼吸一張一縮。

溫桉感到懷里的人越來越燙，像是揣了塊剛出爐的烙鐵。她下意識地想松手，可宋知雨突然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睛沒有焦點，瞳孔里全是翻涌的黑色紋路，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翹，像是在笑，但笑聲從喉嚨里擠出來卻變成了破碎的嗚咽。

“放開她！”溫桉怒喝一聲，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把短劍抽出來指向魔尊。

魔尊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低沉的笑聲在通道里回蕩：“你以為你是誰？能護得住她？”

他抬了抬手。溫桉立刻感覺一股無形的力量扼住喉嚨，呼吸瞬間困難。短劍“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她雙手拼命抓著脖子，臉漲得通紅。

懷里的宋知雨突然動了。她抬手抓住溫桉的手腕，指甲掐得溫桉生疼。那力道大得不正常，像是要把骨頭捏碎。

溫桉吃痛皺眉，低頭對上宋知雨的眼睛。那雙眼睛里霧氣沉沉，沒什么神采，可當(dāng)她的視線掃過溫桉的臉，那片混沌里突然閃過一絲清明。

“溫桉……”宋知雨的聲音輕得像羽毛，“跑……”

一個“跑”字剛出口，她突然猛地推開溫桉。

溫桉被推得后退兩步，撞在冰冷的石壁上。還沒站穩(wěn)，就看見宋知雨搖搖晃晃地走向魔尊，像是被無形的線牽著的木偶。

“知雨！”溫桉吼出聲，想沖過去卻被難遇死死拉住。

難遇的手勁大得嚇人，指甲幾乎要鉆進溫桉胳膊里：“別沖動！你現(xiàn)在過去就是送死！”

火劍上的火焰“滋滋”響，難遇的手心全是汗。她盯著宋知雨的背影，又看看溫桉，眼神復(fù)雜得像是在做什么決定。

“她不對勁?！彪y遇突然說，聲音有點抖，“你看她走路的樣子，像是魂魄被人拽著似的?！?/p>

溫桉這才發(fā)現(xiàn)，宋知雨的雙腳根本沒沾地，是飄著往前挪的。那些從她身上散發(fā)出的黑氣，正一點點往魔尊那邊飄過去，像是有生命似的。

“天道選她當(dāng)祭品?！彪y遇突然開口，聲音冷得嚇人，“鳳凰血脈能修補青銅樹的裂痕，她現(xiàn)在就是個行走的鼎爐?！?/p>

溫桉猛地甩開她的手，胸口悶得厲害：“什么意思？你把話說清楚！”

難遇沒回答，只是握緊了火劍。劍身上的火苗“噌”地竄高，映得她半邊臉亮堂堂的，另一半臉卻埋在陰影里：“要么現(xiàn)在殺了宋知雨，要么看著她被天道吸干魂魄，你選哪個？”

火劍的光芒照得溫桉眼睛發(fā)疼。她看看難遇那張決絕的臉，又看看一步步走向魔尊的宋知雨，腦子里像有根弦“嘣”地斷了。

“我兩個都不選?！睖罔駨澭鼡炱鸬厣系亩虅Γ瑒︿h在火光中閃著寒光，“她是我?guī)淼模也荒茏屗鍪??！?/p>

難遇盯著她突然笑了，笑聲里帶著說不清的情緒：“你以為你是誰？救世主？別忘了南鳶說的話，所有人都會因你而死。”

“那又怎么樣？”溫桉往前走了兩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燒紅的鐵板上，“就算所有人都不信我，我也得信她?！?/p>

宋知雨已經(jīng)走到魔尊面前。魔尊伸出手，想要觸碰她的臉頰，像是在撫摸珍貴的玉器。

就在魔尊的手指即將碰到宋知雨的瞬間，溫桉突然感覺懷里一陣發(fā)燙。那個被她塞進兜里的青銅羅盤燙得嚇人，像是要燃燒起來。她下意識地掏出來，羅盤上的向日葵圖案正發(fā)出刺眼的金光，中間的指針瘋狂轉(zhuǎn)動，最后穩(wěn)穩(wěn)指向宋知雨。

同時，宋知雨脖子上的鳳凰圖騰突然亮起紅光，與魔尊身上的魔氣產(chǎn)生了劇烈的排斥。

宋知雨像是突然被燙到似的后退一步，眼神恢復(fù)了些清明：“別碰我……”

魔尊的手僵在半空，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來。黑色的霧氣從他身上蒸騰起來，整個洞窟溫度驟降。

“看來小鳳凰還沒認(rèn)清現(xiàn)實?！蹦ё鸬穆曇衾涞么坦牵澳阋詾槟莻€丫頭能保住你？當(dāng)年你爹娘把你藏起來，不就是知道會有這么一天？”

“不是的……”宋知雨的身體晃了晃，嘴角溢出一絲黑血，“我娘說過，鳳凰涅槃不是犧牲……”

“那是他們騙你的！”魔尊突然提高聲音，周身黑氣暴漲，“你以為你為什么天生寒脈？為什么修煉速度遠(yuǎn)超同輩？你生來就是青銅樹的養(yǎng)料！”

宋知雨猛地抬頭，眼神里閃過一絲痛苦。她看看遠(yuǎn)處的溫桉，又看看近在咫尺的魔尊，嘴唇動了動，卻沒發(fā)出聲音。

“想起來了？”魔尊逼近一步，兩人之間只隔著不到半步距離，“當(dāng)年你爹娘把鎮(zhèn)魂珠打入你體內(nèi)，無非是想讓你成為最強的祭品?？上О。荒阃低祿Q成了普通珠子?！?/p>

他的目光掃過宋知雨頸間若隱若現(xiàn)的玉佩，眼神冷得像冰：“不過沒關(guān)系，有溫桉在，缺的那點靈力很快就能補回來?！?/p>

溫桉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明白過來。那個定位器、青銅樹、宋知雨的消失……所有事情串在一起，指向一個令人心驚的真相。

“你故意引我來的？”溫桉的聲音發(fā)顫。

魔尊終于舍得把目光轉(zhuǎn)向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不然你以為，憑你們那點本事，能活著走到青銅樹底？”

難遇突然出手。火劍拖出長長的焰尾，直刺魔尊后心?？蓜︿h剛碰到魔尊的黑袍，就像陷入泥沼，再也進不去分毫。

“不自量力?！蹦ё疬B頭都沒回，反手一揮手。難遇像斷線風(fēng)箏似的飛出去，重重撞在石壁上，火劍“哐當(dāng)”落地，激起一陣煙塵。

溫桉趁魔尊分心，立刻沖過去想拉宋知雨?？墒种竸偱龅剿沃甑囊滦洌透杏X一股強大的吸力涌來，把她往宋知雨身上吸。兩人身體貼在一起的瞬間，溫桉清楚地感覺到宋知雨的體溫正在快速流失。

“拿著這個?！彼沃晖蝗蛔プ∷氖?，把什么東西塞進她掌心。溫桉握緊一看，是半塊碎玉，上面刻著半個向日葵圖案。

“這是……”溫桉還沒問完，就聽見身后傳來難遇的驚呼聲。

“小心！”

魔氣凝成的觸手從四面八方涌來，像黑色的潮水般將兩人包裹。溫桉下意識把宋知雨護在懷里，短劍胡亂揮舞，劍氣劈開那些粘稠的魔氣，卻發(fā)現(xiàn)怎么砍都砍不完。

“溫桉！去石門后面！”難遇的聲音從遠(yuǎn)處傳來，帶著強忍的痛楚。

溫桉咬著牙往前沖。懷里的宋知雨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口黑血噴在她胸前的衣襟上。黑血落在衣服上，竟然像活物般蠕動起來，慢慢滲入布料，留下妖異的暗紅色痕跡。

“走！”溫桉半抱著宋知雨往前沖，感覺懷里的人輕得像片樹葉。

魔尊的笑聲在身后響起：“沒用的，你們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滾開！”溫桉怒吼著回頭一劍劈出，劍氣撞上涌來的魔氣發(fā)出悶響。

就在這時，宋知雨突然抬手按住溫桉的后腦勺。一股暖流從她掌心傳來，溫桉感覺渾身經(jīng)脈都像是被打通了，靈力在體內(nèi)瘋狂流轉(zhuǎn)。

“把羅盤……放進石門凹槽……”宋知雨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氣息拂過溫桉的耳廓，帶著一絲涼意，“快……”

溫桉這才注意到石門中央有個凹槽，形狀正好和青銅羅盤吻合。她空出一只手摸出羅盤，想要嵌進去，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抖得厲害。

“快點！”難遇的聲音再次傳來，帶著焦急。

溫桉咬緊嘴唇，用盡全力把羅盤按進凹槽。羅盤剛碰到石門，就發(fā)出刺耳的“咔嚓”聲，像是骨頭碎裂的聲音。向日葵圖案亮起金光，與石門上的符文呼應(yīng)，整條通道都亮了起來。

“嗡——”石門緩緩向內(nèi)開啟，露出后面幽深的通道。

一股陰風(fēng)從通道里吹出來，帶著濃重的血腥味。溫桉打了個寒顫，拖著宋知雨就想往里鉆。

“溫桉！”魔尊的聲音突然變得尖利，帶著從未有過的恐慌，“你敢動她試試！”

黑氣突然像潮水般洶涌而至。溫桉下意識地抱緊宋知雨，轉(zhuǎn)身用后背擋住攻擊。預(yù)想中的疼痛沒有落下，反而是一股炙熱的力量撞在她背上。

“快走！”難遇的聲音帶著痛苦的喘息。

溫桉回頭看見難遇舉著火劍擋在她們身后，火劍上的火焰已經(jīng)變得微弱，難遇的胳膊正在變黑，像是被什么東西侵蝕著。

“你的手！”溫桉驚叫道。

“別廢話！”難遇猛地咳出一口血，濺在地上滋滋作響，“再不走兩個人都得死在這兒！”

石門正在緩慢關(guān)閉，已經(jīng)只剩一道縫隙。溫桉咬咬牙，抱著宋知雨鉆進那道縫隙。就在石門即將閉合的瞬間，她看見魔尊的黑色魔掌穿透了難遇的胸膛。

火劍“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火焰瞬間熄滅。難遇的身體軟軟倒下，眼睛還直勾勾地盯著石門方向。

“進去后……左拐……找鳳凰石碑……”難遇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傳來，越來越弱，“鎮(zhèn)魂珠……在……”

石門“轟隆”一聲完全關(guān)閉。通道里陷入一片漆黑，只有懷里宋知雨的身體還在微微發(fā)燙。溫桉靠著冰冷的石壁滑坐在地，大口喘著氣。

懷里的宋知雨突然動了動，手指輕輕抓住溫桉的衣袖：“她……為什么要救我？”

溫桉摸黑找到宋知雨的手握住，感覺對方的皮膚冰得嚇人：“她是你師姐，總不能見死不救?！?/p>

黑暗里傳來一聲輕笑，帶著血絲般的嘶啞：“她哥……是因為我死的。當(dāng)年鳳凰城滅門，她爹把鳳凰血咒打在我身上，她哥為了救我，替我擋了致命一擊……”

“別說話了。”溫桉打斷她，感覺鼻子有點酸，“你現(xiàn)在得省點力氣?！?/p>

“我得告訴你?！彼沃甑氖种肝⑽⒂昧?，攥住她的手，“當(dāng)年我確實在鳳凰城，但不是去殺人的。知遇上輩子說看見我站在血泊里，手里拿著沾血的劍……那是我剛把難言之的魂魄收進玉佩里。”

溫桉感覺手心一涼，似乎有什么液體滴在她手背上。不是血，是比血更涼的東西。

“那個玉佩……”溫桉想起宋知雨脖子上那塊鳳凰圖騰玉佩。

“對?！彼沃贻p輕咳嗽兩聲，“鎮(zhèn)魂珠就在那里面，但需要至親血脈才能喚醒。這就是難遇……為什么一開始就想殺我的原因?！?/p>

通道突然輕微震動起來，頭頂落下細(xì)小的碎石。溫桉扶著宋知雨站起來，順著墻壁摸索著往前走。通道里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還有種奇怪的甜膩氣味，像是腐爛的花朵。

“我們現(xiàn)在去哪？”溫桉問。

“去找鳳凰石碑?！彼沃甑穆曇羯晕⒒謴?fù)了點力氣，“難遇沒說完的話，應(yīng)該是鎮(zhèn)魂珠在石碑里面，只有那里才能救江余?！?/p>

前面突然出現(xiàn)一點微光。溫桉加快腳步，拖著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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