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罪作者

“啪嗒?！?/p>

那聲輕盈的腳步聲，如同冰珠滴落在死寂的湖面，在絕對黑暗、唯有暗紅色碎片妖異閃爍的檔案室里，激起了令人心悸的漣漪。

江楓的呼吸瞬間停滯！心臟在肋骨后面瘋狂地撞擊，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帶來撕裂般的劇痛。他蜷縮在冰冷的文件和灰塵堆里，沾滿血污的手指死死捏著那張剛剛發(fā)現(xiàn)的、染血的照片——照片上，年輕的陳國棟抱著童年的他，旁邊工具箱里露出的暗紅碎片，如同惡魔的瞳孔，在記憶的深淵里冷冷回望。

腳步聲的主人踏入了暗紅碎片的微光邊緣。

慘淡、妖異的紅光勾勒出一個模糊而修長的輪廓。深色的長款風衣，衣擺垂至小腿，在微光下泛著冰冷的質(zhì)感。風衣的領(lǐng)子豎著，遮住了下半張臉。帽檐壓得很低，投下的陰影完全吞噬了來者的面容，只留下一片深不可測的黑暗。

沒有警察的警惕和壓迫感。只有一種近乎優(yōu)雅的、掌控一切的從容。那人就靜靜地站在光暈的邊緣，仿佛黑暗本身凝聚的實體，無聲地注視著被文件和灰塵掩埋、如同待宰羔羊的江楓。

空氣凝固了。時間也仿佛被凍結(jié)。只有那塊掉落在地的暗紅碎片，內(nèi)部的金色脈絡(luò)如同垂死的毒蛇，還在微弱地、不甘心地明滅閃爍，發(fā)出滋滋的、幾乎聽不見的電流干擾音。

“老朋友……？”江楓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砂紙上磨出來的，帶著無法抑制的恐懼和極致的虛弱。他感覺身體里空蕩蕩的，那個狂暴的“清道夫”意志在碎片被剝離后陷入死寂，但也帶走了他某種支撐性的力量，只剩下無盡的疲憊和冰冷。

警察的聲音在稍遠處的黑暗中傳來，帶著緊張和搜尋的意味：

“這邊！有動靜！”

“小心！目標可能持有危險物品！”

腳步聲和手電光柱晃動的聲音正在朝這個方向逼近！張誠他們沒有被剛才的黑暗和沖擊波嚇退，反而循著聲音摸過來了！

風衣人似乎對逼近的警察毫不在意。帽檐下的陰影微微轉(zhuǎn)動，似乎在“看”著江楓手中那張染血的照片。然后，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不是電子變聲。不是腦海中的尖嘯。而是一個……**溫和、低沉、帶著某種奇異韻律感的男性嗓音**。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檔案室里的死寂和遠處警察的嘈雜，如同冰冷的溪流，直接灌入江楓的耳中：

“很狼狽啊，記錄者?！宓婪颉姆词桑阮A(yù)想的還要劇烈么？”聲音里聽不出絲毫的敵意或嘲弄，反而帶著一種……近乎悲憫的平靜？

江楓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知道“清道夫”！他知道剛才發(fā)生了什么！

“你……你到底是誰？！”江楓掙扎著想坐起來，但身體的劇痛和虛弱讓他只能徒勞地喘息。

風衣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的目光（如果那陰影下真的有目光的話）似乎落在了江楓身邊地上那塊散發(fā)著妖異紅光的碎片上。

“鑰匙……”風衣人低語，那溫和的聲音里第一次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渴望**？“你拿到了。比預(yù)定的時間，要早得多?？磥?，壓力果然是催化的良藥。”他微微向前傾身，風衣的下擺拂過地面厚厚的灰塵。

“預(yù)定的時間？催化？”江楓的大腦一片混亂，巨大的信息量幾乎要將他壓垮?！澳闶钦l？陳國棟？！你沒死？！照片上的碎片……你也有！這到底是什么東西？！”他舉起手中染血的照片，聲音因為激動而尖利。

“陳國棟？”風衣人發(fā)出一聲極輕的、意味不明的低笑，那笑聲在死寂的檔案室里顯得格外詭異，“他是一位……執(zhí)著而失敗的先驅(qū)者。他的碎片……是贗品。一個危險的、失控的試驗品。”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地上的暗紅碎片，“而你手中的，是唯一的‘源鑰’。它不屬于這個世界?！?/p>

源鑰？不屬于這個世界？江楓感覺自己的認知正在被徹底顛覆！

“98年……我母親……陳國棟的死……都是因為這‘源鑰’？！”巨大的憤怒和痛苦瞬間壓倒了恐懼，“是你干的？！還是……還是‘清道夫’？！”

“林淑儀女士……”風衣人的聲音似乎有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那溫和的語調(diào)里滲入一絲冰冷的遺憾，“她試圖保護你。用最錯誤的方式。她以為陳國棟能控制住‘源鑰’的侵蝕，用它來‘治療’你被‘清道夫’污染的意識。她錯了。陳國棟的意志太弱，他的碎片是劣等的復制品，反而成了‘清道夫’掙脫束縛的催化劑?！彼D了頓，語氣重新歸于那種掌控一切的平靜，“那場‘意外’，是‘清道夫’的第一次徹底爆發(fā)，也是……林女士和陳博士為他們的無知和僭越付出的代價。”

“僭越？！代價？！”江楓目眥欲裂，巨大的悲痛和憤怒如同巖漿在胸腔里翻涌，“那是兩條人命！我母親……她……”他想起了那張童年合影上母親溫婉的笑容，心如刀絞。

“犧牲是必要的，記錄者?！憋L衣人的聲音依舊平靜得可怕，“為了更偉大的凈化。為了糾正這個被污染扭曲的世界?！宓婪颉?，本應(yīng)是你最完美的工具，是你‘記錄’世界污穢、執(zhí)行最終凈化的利刃。可惜，它失控了。它被這個世界的污穢反噬了，甚至妄圖吞噬你這個‘記錄者’本身?！彼⑽u頭，帽檐下的陰影似乎在表達著某種失望，“我們需要重啟它?；蛘摺厥账?。”

重啟？回收？清道夫？！工具？！

“你把我當成什么了？！實驗品嗎？！”江楓嘶吼著，試圖凝聚起最后的力量，“蘇晚呢？！她在哪？！你把她怎么樣了？！”

“那個助理？”風衣人似乎輕笑了一聲，“她很安全。暫時。在一個……更干凈的地方。她的存在，是必要的催化劑，確保你能按時拿到‘源鑰’。現(xiàn)在，她的任務(wù)完成了。”他的話語冰冷無情，將蘇晚的生命視為用完即棄的工具。

“警察！發(fā)現(xiàn)目標！在檔案柜后面！那個風衣人！舉起手！”張誠的怒吼聲如同炸雷，猛地從不遠處響起！幾道刺眼的手電光柱如同利劍，瞬間撕破了檔案室深處的黑暗，精準地鎖定了風衣人和蜷縮在文件堆里的江楓！

強光下，風衣人的輪廓更加清晰。深色的風衣在光線下泛著冷硬的質(zhì)感，豎起的衣領(lǐng)和壓低的帽檐依舊遮擋著他的面容，像一道無法逾越的陰影之墻。他仿佛對指向自己的槍口和強光視若無睹。

“把‘源鑰’給我，記錄者?！憋L衣人溫和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他朝著江楓的方向，緩緩地、優(yōu)雅地伸出了一只戴著黑色皮質(zhì)手套的手。“把它給我，我?guī)汶x開這個污穢的牢籠。去完成你真正的使命。否則……”他的聲音微微一頓，帶著冰冷的威脅，“名單上的‘舞者’，會立刻凋零。包括……門外那個可憐的女孩。”

門外？！江楓猛地一震！蘇晚在門外？！

“江楓！不要聽他的！把東西放下！慢慢退后！”張誠的聲音帶著急切，槍口穩(wěn)穩(wěn)地指著風衣人，一步步謹慎地逼近。

江楓的腦子一片混亂！極致的恐懼、憤怒、痛苦和虛弱交織在一起。風衣人知道一切！知道“清道夫”、知道“源鑰”、知道98年的真相！他像是一個高高在上的棋手，操控著所有人的命運！而蘇晚……她的命就懸在對方一念之間！

他看著風衣人那只伸出的、戴著黑手套的手。又看了看地上那塊散發(fā)著妖異紅光、內(nèi)部金色脈絡(luò)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動的“源鑰”碎片。

把它交出去？換取蘇晚的安全？跟這個魔鬼離開？去完成什么“凈化世界”的使命？

不！絕不！

“源鑰”……是唯一能重創(chuàng)“清道夫”的東西！也許……也是唯一能對抗眼前這個惡魔的關(guān)鍵！

一個瘋狂而絕望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開江楓混亂的思緒！他猛地低頭，看向自己沾滿血污、被玻璃碎片割破的掌心！傷口還在滲血！

陳國棟的筆記片段在腦中閃過：“……利用‘記錄者’的創(chuàng)造力和想象力構(gòu)建其‘凈化’藍圖……” 他的想象力……他的“記錄”能力……是否……也能作用在這塊“源鑰”上？！既然“清道夫”能用它來制造恐怖，他是否……也能用它來……**想象**出一個希望？！

賭了！用生命做賭注！

就在張誠即將下令強攻，風衣人耐心似乎即將耗盡的剎那——

江楓發(fā)出一聲如同野獸瀕死的咆哮！他用盡殘存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最后一絲力量，猛地撲向地上那塊暗紅色的“源鑰”碎片！不是將它遞給風衣人，而是——

他沾滿鮮血的手掌，帶著自己的意志、恐懼、憤怒和最后一點渺茫的希望，狠狠地、不顧一切地……**抓**了上去！

五指合攏！溫熱的鮮血瞬間包裹了冰冷光滑的碎片！

“滋啦——?。。。　?/p>

一聲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刺耳、更加劇烈的電流爆鳴聲，猛地從江楓緊握的拳頭中炸開！

那塊暗紅色的“源鑰”碎片，在被他鮮血浸染、被他意志強行灌注的瞬間，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恐怖的光芒！

不再是妖異的暗紅！而是……一種純粹到極致、仿佛能灼燒靈魂的……**熾白**?。?！

刺眼欲盲的熾白光芒，如同微型太陽爆炸，以江楓緊握的拳頭為中心，猛然爆發(fā)開來！瞬間吞噬了整個檔案室！吞噬了所有的手電光柱！吞噬了張誠和警察驚駭?shù)拿嫒?！吞噬了風衣人那優(yōu)雅從容的輪廓！

光芒所及之處，時間、空間、光影、聲音……一切都被徹底扭曲、撕裂！

在絕對的光明帶來的、如同意識被徹底焚毀的極致痛苦和空白中，江楓感覺自己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狠狠拋起，墜向一片無邊無際的、由純粹光芒構(gòu)成的……**虛空**！

在意識徹底沉淪的最后一瞬，他仿佛聽到風衣人那一直溫和從容的聲音，第一次發(fā)出了……**一聲充滿了驚怒和難以置信的、尖銳的嘶鳴**！

“不——?。。∧阍趺锤摇廴尽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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