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擠出人群的。只覺得周遭的空氣都變得稀薄而沉重，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他幾乎是跌跌撞撞地沖到走廊盡頭無人的樓梯拐角，背靠著冰冷的、布滿灰塵的墻壁，才勉強支撐住自己發(fā)軟的身體。

午后的陽光透過高窗斜射進(jìn)來，在布滿灰塵的水泥地上投下幾道慘白的光柱，光柱里塵埃飛舞。馬嘉祺低著頭，死死攥著那張分?jǐn)?shù)條，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薄薄的紙張在他手里被揉捏得不成樣子，邊緣鋒利得像要割破掌心。

口袋里的畢業(yè)照硬硬的棱角硌著他的肋骨。他慢慢地、顫抖著把它掏了出來。照片展開，那穿著藍(lán)白校服、面容平靜的側(cè)影再次映入眼簾。這一次，他所有的勇氣，所有在心底演練過無數(shù)遍的、笨拙的開場白，所有關(guān)于未來的、帶著點傻氣的幻想……都被那張冰冷的分?jǐn)?shù)條擊得粉碎。一種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羞恥感和自卑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徹底淹沒。

他盯著照片上那個近在咫尺又遙不可及的身影，喉嚨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堵得發(fā)疼。有什么滾燙的東西在眼眶里瘋狂地積聚、打轉(zhuǎn)，最終被他死死咬住下唇，硬生生地逼了回去。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

他猛地抬起手，狠狠抹了一把臉，動作粗暴。然后，他像丟棄什么不堪重負(fù)的累贅，又像是藏起一個見不得光的秘密，飛快地將那張揉皺的分?jǐn)?shù)條塞進(jìn)褲兜最深處。他小心翼翼地把畢業(yè)照重新?lián)崞?，手指眷戀地、近乎貪婪地在那張小小的?cè)臉上停留了一瞬，指尖能感受到紙張粗糙的紋理。最后，他把它夾進(jìn)了自己那本翻舊了的、厚厚的高中物理課本里。

書本合上，發(fā)出一聲沉悶的輕響。那個夏天熾熱的陽光，那個喧囂的教室，那個清冷的側(cè)影，連同他未曾宣之于口的、笨拙而滾燙的初戀，都被一同封印在了書頁深處，沉入一片無聲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