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翛的競賽統(tǒng)一集合是在十點半,不和他同路,他們放回酒店收拾好東西,相視無言。
顧渝知道接下來意味著什么,他有些心不在焉地把包的拉鏈拉上,碰掉一顆糖,江亦翛幫他拾起來,他也愣愣的。
“謝謝。”
江亦翛揉了揉他的頭發(fā),“不舍得我?”
顧渝死要面子活受罪,他拍了江亦翛的手,“沒有,反正...大學(xué)見?!?/p>
之前他答應(yīng)的事,顧渝還記得。
“嗯?!?/p>
“江亦翛...”
“嗯?”
“抱一下?!?/p>
江亦翛輕笑了聲把人擁進懷里,顧渝抱他抱得很緊,仿佛要把他融進骨肉里。
松開后,他不爭氣的又哭了。
江亦翛幫他擦了淚,“別哭,我在,我永遠(yuǎn)在?!?/p>
“你什么時候在過了?!明明什么時候都不在...”他的淚越抹越多,江亦翛只得拿了紙巾去擦。
“抱歉,魚魚。”
“之后,你要想,我一直在?!?/p>
最后他在路邊,看著江亦翛上車,然后往遠(yuǎn)處走了,越來越遠(yuǎn),無法觸及,就像他高出一截的天才身份。
遲來的煙花絢麗地炸開在夜空,他也回去了,結(jié)束了短得不值一提的會面,下次見面,說不準(zhǔn)是什么時候。
到家里是第二天的早上,依舊是空空蕩蕩沒有人,顧渝擱了東西便去了補覺,一直到中午才醒,顧蕊九點給他發(fā)了消息,說今晚工作告一段落,會回來吃飯,于是顧渝便收拾了下去了超市。
有些阿姨已經(jīng)認(rèn)識他了,一是因為他經(jīng)常來,二是因為她們覺得這小伙子長得標(biāo)志,半個外國人嘞,好認(rèn)。
劉姨看見那帥小伙又來,不禁笑了,“哎,小羽啊,又來買菜?”
顧渝之前告訴她自己的名字,但這片方言重,叫著叫著變成“小羽”,他也懶得糾正。
他點點頭,禮貌笑了,“劉姨好?!?/p>
“快高三了你媽媽還讓你出來買菜?。俊眲⒁贪櫫讼旅?,“不行哦,你在四中讀的吧,我女兒也在四中,上了高二放假就窩在家里,和那個貓兒一樣窩在那個窩里...”
顧渝看起來再聽,其實心思已經(jīng)飄遠(yuǎn)了,直到劉姨的一句,“我女兒還認(rèn)識你嘞,你有沒有什么想法?。俊?/p>
顧渝回神耳尖有些發(fā)燙,但語氣還是平靜,“沒有?!?/p>
劉姨看出來了,她無所謂爽朗笑笑,“對對,你們娃兒就應(yīng)該好好學(xué)啊,以后再想別的,好了不打擾你了再見啊。”
“嗯。”顧渝應(yīng)了便走了。
晚上顧蕊回來得算早,應(yīng)該是工作壓力大,她臉色有些不好,但語氣還是那樣溫和,顧渝窩在沙發(fā)上看書,顧蕊看他一眼,有些奇怪地問,“現(xiàn)在都1月了還有蚊子嗎?”
顧渝愣了一下,意識到顧蕊在問自己高領(lǐng)毛衣下脖子的痕跡,他垂了眼掐了掐指尖,“可能因為家里開了暖氣?!?/p>
顧蕊也沒多問,拿了盤子和碗去廚房洗,水聲傳來,顧渝耳尖有些泛紅,把書放回書架里便起身回了房間關(guān)上門。
手機顯示的電量是百分之八十,之前去康連沒帶充電器,現(xiàn)在充了一會兒才充到百分之八十,他拔了電線,點了聊天界面控訴江亦翛,猜到對方可能在競賽手機關(guān)機,于是便毫不忌諱地進行消息轟炸,到心滿意足才放了手機去寫作業(yè)。
高二過得平平淡淡,偶爾有些人找不痛快,顧渝也不會慣著,也打過架上臺念過檢討。
之前有人沒被他打服為了報復(fù)他故意在他面前陰陽怪氣地罵他,見顧渝根本沒理過他,又去造他和班上第二女生的黃謠,賭定了那個女生家里窮自己也是文文靜靜的類型不敢反擊,顧渝面對那個人滿嘴的污言穢語,直接把人手腕扭折了。
是兩只手腕。
最后那人家長是個明事理的,顧蕊談話道歉賠錢很順利,那人寫字都不知道怎么寫,最后周考和月考直接退到懸崖底,顧渝和那人一起上的警戒榜。
之后他們再沒見過顧渝那天眼里的兇和嚴(yán)肅,待人依舊禮貌耐心,笑起來溫溫和和,依舊穩(wěn)定的占著第一的位置,像被強力膠粘著甩不下來。
高二期末考試前,每個人幾乎都收了心思開始學(xué),晚自習(xí)顧渝在做卷子,班主任悄悄進來揮手讓顧渝出去,臉色不怎么好。
“剛剛我接到你媽媽的電話,是醫(yī)院打來的,他們說你媽媽暈倒了在手術(shù)?!?/p>
顧渝愣了一下,不敢想太多,班主任給他簽了請假條便拍著他的肩膀道,“我和你一起去?!?/p>
他完全忘記了一路過來是什么心理,只記得醫(yī)院嘈雜的聲音和消毒水味道混合在一起,記得急促的腳步聲,還有那個刺眼的,手術(shù)中。
顧渝好像一直沒眨眼,也可能是他沒注意,從頭到尾幾個小時,他根本沒有動。
眼圈很腫,很燙,這是種很折磨人的感受,他的情緒要爆炸了,愣是堵在那個邊緣,徘徊不定。
萬幸手術(shù)沒意外,顧渝跟著班主任機械地起身,然后和醫(yī)生溝通。
顧蕊現(xiàn)在是顱內(nèi)有點兒出血暈的,但根本原因不是它。
初步猜測并確認(rèn),顧蕊現(xiàn)在患有腦癌,中期。
顧渝手指在抖,從剛剛就在抖,他強撐起精神聽醫(yī)生說的關(guān)鍵詞,最后總結(jié)成了一句話。
比較嚴(yán)重,建議住院觀察,保守治療,有可能會抑制腫瘤生長。
顧渝卸了力氣,指尖攥得發(fā)白,坐在病房門口垂著眼。
班主任什么都沒說,去給顧渝買了瓶飲料,然后坐在他旁邊。
這個將近退休的慈祥的中年女性班主任看著自己驕傲的學(xué)生,第一次黯淡了眼里的光。
顧渝默默和她說謝謝,沉默一段時間后,老師開口了,“記得元旦放假之后嗎?那時候你的笑明顯比平時更多,我想可能是去見了什么重要的人,或是經(jīng)歷了什么令人難忘的事?!?/p>
“嗯。”顧渝應(yīng)了,“我去見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是啊,還有重要的人在等你,所以打起精神來,相信未來是好的,至少還有人在等你?!?/p>
“嗯?!鳖櫽鍛?yīng)下了。
顧蕊清醒后情緒很不穩(wěn)定,她不愿意見顧渝,也不想看見他,沒辦法,護士只得讓顧渝最近先不要出現(xiàn)在患者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