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隊,收到。技術(shù)組二次復核確認完畢。兩處核心物證——王明(王胖子)墜樓現(xiàn)場窗臺外側(cè)提取的攀爬、施力指紋,以及蘇晚晴案發(fā)現(xiàn)場兇器裁紙刀刀柄上提取的握持、發(fā)力指紋——經(jīng)多重生物信息比對及痕跡動力學分析,排除污染、栽贓及其他一切干擾因素。痕跡清晰、連貫、完整,具備高度排他性,確系目標本人所留,且符合**主動、有力、目的性明確**的接觸特征。初步判斷,兇手在實施兩起作案行為過程中,其意識……**全程保持高度清醒與自主控制**。重復,依據(jù)現(xiàn)有物證,目標意識清醒,極度危險。請高度警惕,目標目前表現(xiàn)出的精神崩潰及失憶狀態(tài),**具有高度偽裝性**,極可能為逃避偵查及試圖尋求外部干預(包括但不限于精神鑒定)的表演策略。完畢?!?/p>
意識……全程保持清醒?
偽裝精神崩潰?
偽裝求助?
轟——?。?!
支撐著我最后一點理智的堤壩,被這來自“權(quán)威”的冰冷宣判徹底沖垮、碾碎。絕望,不再是冰冷的潮水,而是瞬間凝固成萬載玄冰,將我整個靈魂都凍結(jié)、封死。我癱在冰冷、硬邦邦的座椅上,身體無法抑制地劇烈顫抖,牙齒瘋狂地咯咯作響,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視線徹底模糊、融化,前方林隊座椅靠背那片深色的皮革,在淚水和絕望的扭曲中,變成了一片不斷晃動的、無邊無際的、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淵。
意識清醒?我清醒地……殺了王胖子?我清醒地,看著他那張因驚恐而扭曲的胖臉,聽著他絕望的嘶吼,然后……把他推出了窗臺?我清醒地……站在蘇晚晴面前?看著她美麗眼睛里倒映出的、我那張猙獰的臉?然后……我清醒地……用那把冰冷的裁紙刀,劃開了她天鵝般的脖頸?感受那溫熱的、帶著鐵銹味的液體噴濺在手上、臉上?那黏膩的觸感……那絕望的嗚咽……是我清醒地做的?是我?!
“不……不是的……不是……” 喉嚨里發(fā)出破碎的氣音,像瀕死的風箱。是手機……是那張該死的照片!它在控制我!它像一只無形的手伸進我的腦子,篡改我的意志,抹掉它作惡的記憶!它……
可是……指紋……那清晰得如同自白書般的指紋……那連貫的、證明我“主動施力”的痕跡……它們冰冷地、殘酷地陳列在法證報告里,陳列在林隊那不容置疑的眼神里,陳列在這個狹小囚籠的每一寸空氣中。它們是鐵證,是鎖鏈,是把我釘死在“清醒的惡魔”這個身份上的十字架!它們比任何鬼魅都更真實,更令人絕望。
警車引擎沉悶地發(fā)動,平穩(wěn)地駛?cè)胲嚵鳌4巴獾某鞘泄庥霸跍I水中扭曲、流淌,霓虹燈招牌閃爍著妖異的光,行人模糊的影子如同鬼魅,一切都被涂抹成一幅骯臟、混亂、充滿惡意的抽象畫。我死死地、用盡全身最后一絲力氣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軟肉,一陣尖銳的刺痛傳來,溫熱的液體順著指縫滲出,滴落在冰冷的褲子上。但這點疼痛,在靈魂被撕裂的劇痛面前,微弱得如同蚊蚋。巨大的恐懼,以及一種被整個世界徹底拋棄、被自己身體和記憶無情背叛的荒誕與冰冷,如同兩條粗壯的、滑膩的、帶著劇毒的巨蟒,死死纏繞住我的心臟,越收越緊,幾乎要把它勒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