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
審訊室的燈光慘白得如同手術(shù)臺上的無影燈,毫無憐憫地傾瀉下來,將每一??諝庵械膲m埃都照得纖毫畢現(xiàn),也將我臉上每一個細微的抽搐、每一滴冷汗都暴露無遺。所有的陰影都被驅(qū)趕到墻角,蜷縮著,只留下無處遁形的、赤裸裸的冰冷現(xiàn)實??諝饫飶浡舅噲D掩蓋卻又無法完全壓制的、陳年灰塵和某種難以言喻的沉悶氣味,吸進去都感覺肺葉發(fā)沉。我僵直地坐在冰冷的金屬椅子上,手腕上銬著同樣冰冷沉重的鋼制手銬,鏈條另一端固定在桌面那個同樣冰冷的鐵環(huán)上。每一次無意識的輕微動作,都會引發(fā)鏈條細碎而清晰的金屬碰撞聲,“咔噠…咔噠…”,在死寂的房間里被無限放大,像一個個小錘子,精準(zhǔn)地敲打在我已經(jīng)繃緊到極限的神經(jīng)末梢上。
桌子對面,林隊和那個年輕些、眼神像刀子一樣銳利的刑警小張(我記得他姓張),兩人如同兩尊沒有感情的雕塑。臉上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一種職業(yè)性的、穿透性的審視,仿佛他們不是在看著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在解剖一具等待檢查的尸體。他們背后那面巨大的、墨綠色的單向玻璃,像一只沉默的、巨大的、充滿惡意的眼睛。我知道,此刻正有無數(shù)雙眼睛——冷漠的、好奇的、審視的、甚至帶著一絲嗜血興奮的眼睛——在那片玻璃后面,死死地盯住我的一舉一動,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都可能是他們分析、定罪的依據(jù)。
“陳默,” 林隊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聲音不高,帶著一種打磨過的、刻意去除所有情緒起伏的平直,像一把鈍刀在切割神經(jīng)?!霸倩貞浺淮??!?他翻開桌上那本厚厚的、象征著罪惡的卷宗,紙張摩擦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沙沙”聲,如同毒蛇在枯葉上游走。“本月17號,晚上11點40分左右。你在哪里?在做什么?任何細節(jié),哪怕你當(dāng)時在想什么,看到了什么異常的光線,聽到了什么奇怪的聲音,都講出來?!?他抬起眼,目光如探照燈般射向我。
17號……晚上11點40……
王胖子像破麻袋一樣墜樓的那個時刻!我的太陽穴突突狂跳,劇烈的頭痛再次襲來,像有無數(shù)根燒紅的鋼針在腦髓里瘋狂攪動、穿刺。那天……我確實在辦公室加班……為了趕那個該死的項目……然后……手機屏幕亮了……是那張照片!那張屬于我自己的、慘白的、毫無生氣的“死亡預(yù)告照”!那冰冷的、帶著詛咒的凝視!然后……...然后我嚇得魂飛魄散,像被鬼追一樣逃離了辦公室……...
“我……...我在辦公室……...加班……...” 我的聲音嘶啞干澀,像兩塊生銹的鐵片在摩擦,“大概……快十二點的時候……....我收到了……...收到了那張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