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上升!
3千+
深秋的寒意被張家老宅厚重的歷史圍墻隔絕在外。宅邸深處,燈火通明,巨大的水晶吊燈從挑高近十米的宴會廳穹頂垂落,折射出億萬璀璨光芒,將鋪著深紅色波斯地毯的長廊、陳列著古董瓷器的壁龕、以及墻上懸掛的歷代家主肖像照得纖毫畢現(xiàn)??諝饫飶浡敿壯┣训拇己?、年份紅酒的馥郁、名貴香水交織的復雜氣息,以及一種無形的、屬于頂級豪門的矜持與審視。
這是一場張家內(nèi)部的家族晚宴。沒有媒體,沒有閃光燈,只有流淌在血脈里的親緣和盤根錯節(jié)的利益。張極作為張家下一代實際掌舵人,他的“聯(lián)姻”對象首次亮相,自然成了這場家宴無聲的焦點。
張澤禹跟在張極身側半步之后,走進了這間象征著張家無上權柄的核心宴會廳。他身上是一套剪裁完美的煙灰色高定西裝,襯得身姿愈發(fā)挺拔修長,臉上帶著經(jīng)過精心計算的無懈可擊的笑容——溫潤、得體,帶著恰到好處的謙遜,是他作為頂流在無數(shù)鏡頭前淬煉出的面具。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西裝下貼身的襯衣領口,似乎比平時更緊一些。空氣里無形的壓力,混合著那些來自四面八方、看似隨意實則充滿穿透力的目光,像無數(shù)根細密的針,扎在他的皮膚上,提醒著他“外來者”的身份。
馨向宛女士,張極的母親,穿著一身優(yōu)雅的絳紫色旗袍,笑容溫婉地迎了上來,親熱地挽住張澤禹的手臂?!靶∮韥砝?,路上辛苦了吧?快進來,外面冷?!彼哪抗獠恢圹E地在兒子和“兒媳”之間掃過,帶著屬于母親的關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張安冉女士,張澤禹的母親,也緊隨其后,笑容從容地加入了寒暄,與馨向宛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張澤禹微笑著回應,姿態(tài)無可挑剔。他能感覺到身邊張極周身散發(fā)出的那股亙古冰川般的冷冽氣息,如同無形的屏障,隔絕了大部分過于直接的壓力。但即便如此,那些細微的、帶著探究和評估的竊竊私語,還是如同細密的沙粒,無孔不入地鉆進他的耳朵。
“……就是那個娛樂圈的?”
“嘖,看著是挺光鮮,不知道內(nèi)里怎么樣……”
“聽說還是林家那邊……”
“林家?那個做娛樂起家的?根基總歸淺了點……”
“極哥怎么會……”
聲音壓得很低,如同毒蛇吐信,在觥籌交錯的背景音里若隱若現(xiàn)。張澤禹臉上的笑容紋絲未動,眼神清澈,仿佛完全沒有聽見。他跟在馨向宛身邊,得體地與幾位輩分高的長輩打招呼,姿態(tài)放得極低,言語間滴水不漏,展現(xiàn)著完美的教養(yǎng)和尊重。
“澤禹真是年輕有為啊,”一位頭發(fā)花白、戴著金絲眼鏡的老者,張家一位德高望重的旁系叔公,端著酒杯,笑容和藹,眼神卻銳利如鷹隼,掃過張澤禹,“在娛樂圈能闖出這么大名頭,不容易。聽說最近那部……叫什么來著?票房很高?”
“承蒙叔公關心,是《逆鱗》,運氣好,承蒙觀眾抬愛?!睆垵捎砦⑽⒐?,笑容謙遜溫潤,不卑不亢。
“娛樂圈……”旁邊一位保養(yǎng)得宜、穿著昂貴套裝的中年婦人,四堂叔的妻子,輕輕搖晃著手中的香檳杯,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周圍幾人的耳中,“那可是個……大染缸啊。澤禹年紀輕輕就站到了那個位置,想必……手腕了得?”她刻意在“手腕”二字上加重了語氣,目光意有所指地在張澤禹臉上逡巡。
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微妙。
張澤禹臉上的笑容依舊完美,眼底卻如同凍結的湖面,沒有一絲波瀾。他剛想開口,一道冰冷低沉的聲音,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驟然切入了這片虛偽的寒暄。
“四嬸?!睆垬O不知何時轉(zhuǎn)過身,高大的身影如同山岳般矗立在張澤禹身側。他手里端著一杯紅酒,深紅色的液體在剔透的水晶杯中微微晃動,折射出冰冷的光澤。他的目光平靜地落在四堂嬸臉上,沒有任何情緒泄露,卻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四堂嬸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堆起更濃的笑意:“哎,小極,怎么了?嬸嬸就是關心關心澤禹……”
張極沒有立刻回應。他的視線緩慢地從四堂嬸臉上移開,冰藍色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不帶任何溫度地掃過周圍那幾個剛剛附和或流露出輕視神色的旁系成員。被他目光掃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收斂了表情,下意識地避開了視線。
整個宴會廳的這一角,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背景的音樂和人聲似乎都模糊遠去,只剩下一種無形的、令人心頭發(fā)緊的張力在無聲蔓延。
張極的目光最后落回張澤禹身上,停留了一瞬。張澤禹清晰地看到,那雙冰藍色眼眸深處,似乎有什么極其銳利的東西一閃而過,快得如同錯覺。
然后,張極微微側身,向張澤禹的方向靠近了半步。這個細微的動作,瞬間將他置于一種近乎保護的姿態(tài)中。
他重新看向四堂嬸,以及她身后那幾個屏息凝神的旁系,薄唇輕啟,聲音不高,甚至比剛才更加低沉平穩(wěn),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壓,如同寒冰墜地,敲擊在每個人的耳膜和心臟上:
“我的Omega,”
四個字,如同冰冷的宣言,瞬間凍結了空氣。
“輪不到別人評判?!?/p>
話音落下的瞬間,整個宴會廳的核心區(qū)域,陷入了一片死寂!
針落可聞!
所有聲音——交談聲、碰杯聲、甚至呼吸聲——都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驟然扼??!
四堂嬸臉上的笑容徹底僵死,血色迅速褪去,變得一片慘白。她端著酒杯的手指微微顫抖,杯中的香檳液面劇烈晃動了一下。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解釋什么,卻在對上張極那雙毫無波瀾、卻深不見底的冰藍色眼眸時,所有的話都噎在了喉嚨里。
周圍那幾個旁系成員,表情更是精彩紛呈。有人震驚地瞪大了眼,有人難以置信地倒吸一口冷氣,有人則迅速低下頭,掩飾臉上的尷尬和一絲被戳破心思的狼狽??諝饫飶浡_一股極其難堪的沉默。
張澤禹的心臟在那一瞬間,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攥住,又猛地松開!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沖擊感順著脊椎直沖頭頂!他甚至能聽到自己血液奔流的聲音在耳邊嗡嗡作響。
我的Omega。
輪不到別人評判。
簡單、冰冷、霸道到了極點的話語,沒有任何華麗的辭藻,沒有任何情緒化的起伏。它像一個最精準的印章,帶著絕對的占有和不容侵犯的意志,狠狠地蓋在了這觥籌交錯的虛偽之上,也蓋在了張澤禹的心口上。
契約……只是契約……
他腦中飛快地閃過這個念頭,試圖抓住那冰冷的條款作為浮木。然而,張極此刻周身散發(fā)出的那種近乎實質(zhì)性的、不容置疑的保護姿態(tài),還有那句宣言里蘊含的、超乎契約范疇的強烈排他性,都讓他的理智判斷瞬間失重!
他臉上的溫潤笑容依舊完美地維持著,甚至唇角上揚的弧度都沒有改變一絲一毫。這是他在娛樂圈淬煉出的本能。但就在張極那句話落下的瞬間,他微微垂下了眼睫,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遮住了那雙清澈眼眸深處掀起的驚濤駭浪——震驚、難以置信,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隱秘的悸動。
他配合著張極的“表演”,身體自然地向著張極的方向微微傾斜了一點,像是尋求Alpha庇護的Omega。這個細微的動作,落在旁人眼中,坐實了張極宣言的“真實性”。
“呵呵……”馨向宛女士適時地笑了起來,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她優(yōu)雅地走上前,輕輕拍了拍張澤禹的手背,目光溫和地掃過面色難看的四堂嬸和其他人,“都是一家人,關心是好事,但小禹這孩子品性如何,我和老張,還有安冉他們,心里最有數(shù)。小極說得對,他們小兩口的事啊,就讓他們自己相處去。來來來,別光站著,菜都要涼了?!?/p>
她的話語如同暖流,巧妙地化解了冰封的局面,也將話題引開。四堂嬸僵硬地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訕訕地應和著,其他旁系也紛紛附和,努力裝作剛才的尷尬從未發(fā)生。宴會廳的氣氛重新恢復了表面的熱鬧與和諧,仿佛剛才那石破天驚的一幕只是幻覺。
張極沒有再看那些人一眼。他仿佛只是隨手撣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抬手,極其自然地虛虛攬了一下張澤禹的后腰,一個極其短暫、幾乎算不上觸碰的動作,帶著一種宣告主權的意味。
“走吧?!彼统恋穆曇粼趶垵捎矶呿懫?,依舊是平鋪直敘的語調(diào)。
張澤禹順從地跟上他的腳步,走向主桌的方向。馨向宛和張安冉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臉上都帶著一絲滿意的笑意。
主桌的氛圍明顯不同。張薪馳作為名義上的家主,笑容寬厚,與幾位核心長輩談笑風生。馨向宛和張安冉則一左一右將張澤禹護在中間,熱情地給他夾菜,介紹著桌上每一道菜的來歷,言語間毫不掩飾對“兒媳”的喜愛。那些探究和輕視的目光,在主桌強大的氣場下,暫時銷聲匿跡。
張澤禹得體地應對著,感謝著兩位母親的照顧,品嘗著精致的菜肴。他的動作優(yōu)雅,笑容溫潤,儀態(tài)無可挑剔,完全符合一個完美伴侶的標準。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那顆心臟,還在因為剛才張極那句冰冷的宣言而劇烈地跳動著,仿佛要掙脫束縛。每一次跳動,都帶著一種陌生的、灼熱的回響。他微微側頭,眼角的余光瞥向身側的男人。
張極正端著一杯紅酒,姿態(tài)松弛地靠在椅背上,側臉線條在璀璨的燈光下顯得更加冷硬完美,冰藍色的眼眸平靜地注視著席間的交談,仿佛剛才那石破天驚的維護從未發(fā)生。他周身那冷冽的冰川氣息,依舊如同無形的屏障,隔絕著外界的一切侵擾。
張澤禹垂下眼睫,看著餐盤里精致的食物。指尖無意識地捻著光滑的骨瓷餐盤邊緣。
我的Omega……
輪不到別人評判……
那冰冷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回蕩。
指尖下的瓷器觸感冰涼,卻似乎怎么也壓不住心底那片被驟然攪動的、滾燙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