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風卷著銀杏葉掃過走廊時,江晚正對著數(shù)學卷子上的最后一道大題發(fā)愁。筆尖在草稿紙上畫了又擦,橡皮屑堆成小小的山,她下意識地摸向兔子筆袋,拉鏈拉開的瞬間,才想起蘇硯早上借走了她的橡皮。
“卡住了?”蘇硯的聲音從后排傳來,帶著點剛睡醒的鼻音。他剛趴在桌上補了節(jié)自習課,額前的碎發(fā)有點亂,手里轉(zhuǎn)著的正是江晚那塊磨圓的橡皮。
江晚把卷子往后推了推,沒回頭:“最后一步算不對?!?/p>
椅子摩擦地面的輕響過后,他已經(jīng)往江晚身邊挪了過去。草稿紙被他輕輕抽過去,筆尖在算式旁點了點:“輔助線畫反了,應該從頂點引垂線?!?/p>
溫熱的呼吸掃過耳畔,江晚的注意力忽然飄到他轉(zhuǎn)著的橡皮上——那橡皮邊緣又被磨掉一小塊,露出新的白色內(nèi)里,像被精心呵護著長大的模樣。
“喏?!碧K硯把改好的草稿推回來,橡皮被穩(wěn)穩(wěn)放在卷子右上角,“這次沒掉?!?/p>
江晚抬頭時,正撞見他眼里的笑,像落了層碎光的湖面。窗外的銀杏葉剛好飄落在窗臺上,金黃的一片,襯得他校服領口的白更顯干凈。
溫知夏抱著作業(yè)本經(jīng)過,故意撞了撞江晚的胳膊,用口型說“同桌的你”。江晚沒理她,卻在低頭演算時,嘴角悄悄彎了彎。
月考結(jié)束那天,班級組織去郊外的植物園秋游。陳知野和蘇語桐在前面追著喂松鼠,江郁舉著相機到處拍,溫知夏拉著江晚往溫室花房跑,嘴里念叨著要去看罕見的藍色玫瑰。
剛走到月季園,江晚忽然停住腳步。蘇硯不知什么時候落在了后面,正蹲在花叢邊,小心翼翼地撿起什么。
“掉了?!彼D(zhuǎn)過身,手心里躺著枚銀色的書簽,上面刻著小小的“硯”字,是江晚上周在文具店淘來送他的生日禮物。
江晚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書包側(cè)袋的拉鏈開了,大概是剛才跑太快蹭開的。她走過去要接,蘇硯卻沒松手,反而從口袋里摸出根細細的紅繩,笨拙地穿過書簽上的小孔,繞了個結(jié)。
“這樣掛在書包內(nèi)側(cè),就掉不了了?!彼严岛玫臅炦f過來,指尖不小心勾到她的袖口,像有羽毛輕輕掃過。
紅繩在陽光下泛著暖光,和他耳尖的淡紅幾乎一個顏色。江晚捏著書簽,忽然想起他送的兔子筆袋,想起他撿的橡皮,想起那些藏在批注里的細碎關心——原來有些東西,早就被他用自己的方式,悄悄系在了她身邊。
就像書簽旁的玫瑰掛件,是因為它才讓江晚與蘇硯有了交集,玫瑰與葉子本就相配,而他們也該有所糾纏。
這或許就是他們的緣分,像銀杏葉總會落在窗臺,像橡皮總會滾到他腳邊,藏在細碎的日常里,卻又清晰得不容忽視。
傍晚集合時,大家坐在草坪上分享零食。溫知夏拆開袋山楂片,剛要遞給江晚,就被蘇硯截了胡。
“她昨天說牙酸?!彼炎约捍永锏拿⒐蛇f過來,語氣自然得像在說今天的天氣。
江晚愣住了,她不過是昨天晚自習時隨口跟溫知夏提了一句,沒想到被他聽了去。溫知夏在旁邊嘖嘖兩聲,沖她擠眉弄眼,卻識趣地沒再說話。
夕陽把兩人的影子又拉得老長,這次是并排挨著的,腳踝偶爾會不經(jīng)意地碰到一起。江晚咬著芒果干,甜意混著青草香漫上來,比雙皮奶更綿密,比冰粉更清爽。
她低頭看了看書包內(nèi)側(cè)晃悠的書簽,又看了看蘇硯手里正幫她剝橘子的手指,忽然覺得,這樣要好的朋友,好像和別人有點不一樣。
風掀起他校服的衣角,露出里面白襯衫的領口。江晚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像有只小兔子在胸腔里蹦,就像筆袋上那只抱著橡皮的圓滾滾,莽撞又歡喜。
原來有些關系,從來不是突然變得親密的。就像那塊總掉的橡皮,就像那只兔子筆袋,就像此刻手里的橘子瓣,是一點一點,從生疏的縫隙里,甜進心里的。
秋游回來的路上,大巴車搖搖晃晃。江晚靠著車窗打盹,頭發(fā)被風吹得貼在臉頰上。迷迷糊糊間,感覺有只手輕輕把她的頭發(fā)別到耳后,指尖帶著點微涼的溫度。
她沒睜眼,卻聞到了淡淡的薄荷味,是蘇硯常用的那支筆芯的味道。車窗外的夕陽正慢慢沉下去,把他的影子投在椅背上,長長的,像在悄悄守護著什么。
溫知夏在旁邊用手機偷拍,屏幕上的兩人靠得很近,江晚的發(fā)梢?guī)缀跻龅教K硯的校服袖口。她偷偷存進相冊,備注寫著“雙向奔赴的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