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知野拋來個三分球，籃球擦過籃筐滾到蘇硯腳邊?！罢f真的，”他跑過來撿球時壓低了聲，“上周你在生物實驗室用顯微鏡看蝴蝶翅脈，畫了張圖夾在課本里，被我瞥見了——翅膀上那點紫，跟她發(fā)繩一模一樣。你當誰傻呢？”

蘇硯彎腰撿球的動作頓了頓，陽光透過銀杏樹葉在他手背上投下斑駁的影，像極了江晚畫里那些沒干透的顏料。他想起剛才在畫架旁，她低頭擦顏料時，發(fā)繩掃過耳尖，淡紫色在陽光下晃出細碎的光，像他筆記本里那只蝴蝶振翅時抖落的星子。

“等她畫完那幅銀杏蝴蝶再說?！碧K硯把球拋回去，聲音里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的軟，“她昨天說，想把枯葉蝶的翅膀畫得再像葉子些。”

陳知野接住球，看著他望向美術(shù)教室窗口的眼神，忽然笑了：“行吧，等她畫完。不過到時候你再磨蹭，我就把你撿了半書包銀杏葉的事兒，去跟她好好說道說道?！?/p>

蘇硯沒接話，目光越過操場圍欄，正好看見江晚背著畫板從教學(xué)樓里走出來。她懷里抱著畫夾，風(fēng)吹起她的發(fā)梢，那抹淡紫色發(fā)繩在陽光下格外顯眼。他下意識往樹后躲了躲，卻見江晚停下腳步，低頭從畫夾里抽出片東西——是片半黃的銀杏葉，被她輕輕夾進了生物課本里，那本書的封面，他認得，是上周借她的那本。

陳知野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撞了撞他的胳膊：“還躲？人都拿著你給的葉子看你的書了。”

蘇硯的指尖在籃球上按出個淺淺的印子，喉結(jié)動了動。遠處的風(fēng)卷著銀杏葉掠過跑道，他忽然想起江晚說“蝴蝶和葉子本來就該在一起”時，眼里的光比標本盒里的帝王蝶還要亮。

“再等等?！彼p聲說，這次沒再反駁，只是望著江晚走遠的方向，直到那抹紫色發(fā)繩消失在拐角，才低頭拍了拍籃球，“先打贏這場再說。”

籃球再次被拋向籃筐，空心入網(wǎng)的瞬間，蘇硯的書包掛件晃了晃，蝴蝶翅膀碰著銀杏葉，發(fā)出比歡呼聲更輕的響。他摸了摸口袋里那片早上剛撿的銀杏葉，邊緣帶著點褐紅，是江晚說過最喜歡的顏色，打算下次上課偷偷夾進她的生物課本里。

有些心意，像銀杏葉的脈絡(luò)，藏在層層疊疊的紋路里，不用急著說破。但風(fēng)知道，陽光知道，還有那個抱著畫夾、發(fā)繩帶著淡紫色的姑娘，大概也知道。

蘇硯是個知道分寸的人，現(xiàn)在和江晚說喜歡只會誤了她的學(xué)業(yè)，他不想耽誤她。

再等等吧，兩年，等高考結(jié)束再說也來得及，就看江晚眼不愿意等。

他知道江晚也喜歡他，這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又何況他呢。

蘇硯投籃的力道重了些，籃球砸在籃板上彈回來，震得指尖發(fā)麻。陳知野在旁邊吹了聲口哨：“想什么呢？力道都歪了?！?/p>

他彎腰撿球時，口袋里的銀杏葉硌了下掌心，邊緣的褐紅像被夕陽染透的顏料。剛在美術(shù)教室，江晚捏著那片半黃葉子時，指尖在葉脈上輕輕劃了道弧線，像在數(shù)他筆記本里的線條——那時候他就想，等她把蝴蝶畫完，等銀杏葉落滿整個操場，等倒計時牌上的數(shù)字變成兩位數(shù)，總有一天能把藏在葉脈里的話全說給她聽。

“阿硯，發(fā)什么呆？”陳知野用胳膊肘撞他，“看你這魂不守舍的樣，等下被隔壁班虐了可別賴我?！?/p>

蘇硯運球的動作穩(wěn)了穩(wěn)，目光掃過教學(xué)樓墻上的時鐘。還有兩分鐘上課，江晚應(yīng)該已經(jīng)坐在教室里了，說不定正翻開他借的那本生物課本，看著夾在里面的銀杏葉發(fā)呆。他忽然想起上周在圖書館，她踮腳夠最高層的《昆蟲圖鑒》，發(fā)繩勾住書架的木棱，淡紫色在陽光下晃得他移不開眼——那天他沒敢?guī)兔?，只在她轉(zhuǎn)身時，悄悄把掉在地上的書簽撿起來，夾進了自己的筆記本。

“來了?！碧K硯起跳投籃，籃球穿過籃網(wǎng)時帶起一陣風(fēng)，吹得書包上的蝴蝶掛件輕輕撞著銀杏葉。他落地時瞥見教學(xué)樓三樓的窗口，江晚的座位就在那里，窗簾被風(fēng)掀起一角，隱約能看見攤開的畫紙。

“行啊你，”陳知野拍他的背，“這球夠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