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的耳尖更燙了，手里的毛巾都快被絞變形。她裝作整理畫夾里的畫紙，聲音細若蚊吟：“你們看錯了吧……”

“看錯？”蘇郁湊到她面前，鼻尖幾乎要碰到她發(fā)紅的耳垂，“那你發(fā)繩上的紫穗怎么歪了？剛才在樓下明明是好好的——是不是某人幫你撐傘時，胳膊不小心蹭到的？”

江晚猛地抬眼，正對上蘇郁促狹的笑。窗外的陽光斜斜切進來，落在畫夾上那片被雨水暈開的濕痕上，像極了她此刻亂成一團的心跳。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睖刂睦K郁往后退了退，眼底的笑意卻藏不住，“不過說真的，蘇硯那小子是真上心。昨天我去辦公室交作業(yè)，聽見生物老師夸他，說他把你錯的那道葉脈題整理成了專題筆記，連蝴蝶翅脈的結構圖都畫了三種?！?/p>

江晚的指尖頓在畫紙上，那道被蘇硯用紅筆圈出的翅脈錯誤忽然在眼前清晰起來。她想起他給她改畫稿時，筆尖在紙上輕輕頓住的力度，想起他說“這里的翅脈該像銀杏主脈那樣舒展”時，落在她手背上的目光。

“對了，”江語桐忽然想起什么，從書包里掏出個玻璃小瓶，“剛才在樓下看到陳知野，他讓我把這個給你。說是蘇硯托他轉(zhuǎn)的?！?/p>

小瓶里裝著半瓶清水，一片淺綠的銀杏葉浮在水面上，主脈上的小勾被陽光照得透亮。瓶身上還貼著張便利貼，是蘇硯清雋的字跡：“葉脈標本的保存方法，昨天忘說了?！?/p>

江晚捏著小瓶的手指微微發(fā)顫，瓶壁的涼意順著指尖漫上來，卻壓不住心底的熱。她忽然想起蘇硯握著畫框時，指節(jié)分明的手背上，那道被紅繩勒出的淺痕——原來有些心意，從來都藏不住。

宿舍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陳知野探進半個腦袋，手里還抱著個籃球，額角的汗珠順著下頜線往下掉：“江晚，蘇硯讓我……”話說到一半，他忽然瞥見江晚手里的玻璃瓶，撓了撓頭笑，“哦，看來他托我?guī)У臇|西已經(jīng)送到了。那我再傳句話——后山的楓葉紅了，他說明天早自習后，帶你去撿最新鮮的葉脈標本?！?/p>

說完不等江晚回應，他就像陣風似的跑了，走廊里還飄來他的喊聲：“蘇硯說要是你答應，就把上周藏在你畫架后那片帶露水的銀杏葉，給你做成書簽！”

宿舍里忽然安靜下來，只有窗外的蟬鳴在陽光里滾成一團。江晚低頭看著玻璃瓶里的銀杏葉，主脈上的小勾像枚正在發(fā)芽的種子，在她心底悄悄拱出嫩芽。

“答應嗎？”蘇郁戳了戳她的胳膊，聲音里滿是期待。

江晚把玻璃瓶放在窗臺，陽光穿過葉片的紋路，在桌面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她想起蘇硯望著畫夾時，眼里的光比帝王蝶的眼斑還要亮。

“嗯?！彼p輕應了一聲，耳尖的紅順著脖頸漫下去，像后山漫山遍野的紅楓，“告訴他，我?guī)М媻A?！?/p>

窗臺的風卷著桂花的甜香溜進來，正好拂過江晚發(fā)燙的耳垂。蘇郁“嗷”地低呼一聲，拽著溫知夏往門邊退：“走走走，給我們江大畫家留足準備時間，明天可得把蘇硯畫得帥點！”

溫知夏笑著回頭，目光落在江晚已經(jīng)悄悄打開的畫夾上——最上面那張速寫，正是上周在畫室窗邊，蘇硯低頭給她講題的側(cè)影，筆尖在他手背上那道淺紅勒痕處，輕輕描了三道。

江晚指尖在畫紙上摩挲片刻，忽然起身翻出壓在箱底的鐵皮盒。里面整整齊齊碼著各種葉脈標本，最底下壓著片帶著晨露的銀杏葉，是上周她落在畫架后，以為早就枯萎了的。葉片邊緣還留著圈淺淺的水漬，像誰小心翼翼用紙巾吸過水分。

她把玻璃小瓶里的銀杏葉取出來，和這片放在一起。兩抹淺綠在燈光下舒展著主脈，像兩只悄悄交握的手。

窗外的蟬鳴不知何時歇了，換成夏蟲細碎的呢喃。江晚對著標本看了許久，忽然拿起鉛筆，在畫夾新的一頁上，輕輕畫了片楓葉的輪廓。筆尖頓在葉心處時，她想起陳知野說的“最新鮮的葉脈”，耳尖的紅又漫到了衣領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