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學研討會結束后的第二天，林燼的辦公桌上多了一盆精致的文竹。翠綠的枝葉間夾著一張卡片：“感謝林老師帶來的教學啟示——高二年級組敬贈?！?/p>

晨光透過辦公室的窗格，在文竹的葉片上投下細碎的光斑。林燼正小心地給文竹澆水，白老師端著茶杯走進來，笑著打趣：“咱們的林老師現(xiàn)在可是學校的名人了?！?/p>

林燼不好意思地搖搖頭：“只是做了點嘗試而已?！?/p>

“可別小看這嘗試?！卑桌蠋熣?，“校長在昨天的年級組長會議上特別表揚了你的教學創(chuàng)新。聽說還要在全校推廣呢?！?/p>

這些話順著晨風，隱約飄進了站在辦公室外的林珩耳中。他手里捧著剛交完的作業(yè)本，腳步不自覺地放慢了些。

“林珩？”林燼抬頭看見他，眉眼自然地舒展開來，“進來吧?！?/p>

白老師識趣地離開，臨走前沖林燼眨眨眼：“你們兄弟聊，我上課去了。”

辦公室里只剩下他們二人。林燼從抽屜里取出一個信封：“研討會的主辦方寄來了這個?！?/p>

是一張精致的感謝卡，上面印著林燼在研討會上的發(fā)言照片。照片上的他神情自信，眼神明亮，與一年前那個總是眉頭緊鎖的林老師判若兩人。

“哥，你現(xiàn)在看起來很快樂?！绷昼褫p聲說。

林燼怔了怔，隨即莞爾：“是啊，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p>

午后的數(shù)學課，林燼帶著全班來到了校史館。這里正在舉辦一個“數(shù)學與建筑”的特展，展廳中央擺放著學校主樓的等比縮小模型。

“你們知道嗎？我們每天上課的這棟樓，在設計時運用了很多數(shù)學原理?！绷譅a指著模型的穹頂，“這個穹頂?shù)那€，就是一個完美的懸鏈線方程?！?/p>

學生們圍著模型嘖嘖稱奇。林珩站在人群后方，看著哥哥在展品間從容穿梭，耐心解答著每一個問題。陽光從穹頂?shù)奶齑盀⑾?，為他的側臉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p>

“老林真的變了?！壁w雨辰不知何時站到了林珩身邊，“以前他從來不會帶我們出來上課。”

林珩輕輕點頭，心里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驕傲。

放學后，林燼留在學校準備下周的公開課。林珩主動留下來幫忙制作教具?？帐幨幍慕淌依铮值軅z一個裁剪卡紙，一個繪制圖表，配合默契。

“公開課的主題是‘數(shù)學與音樂’?！绷譅a一邊調(diào)試著一個簡易的樂器模型，一邊解釋，“我想讓同學們看看，數(shù)學如何讓世界變得更美好?！?/p>

林珩仔細地給卡片上的五線譜描邊，忽然想起小時候母親教他們彈鋼琴的往事。那些被歲月塵封的記憶，如今都成了哥哥教學靈感的源泉。

“哥，你還記得媽媽教的《小星星變奏曲》嗎？”

林燼的手指在琴鍵模型上停頓了一下：“記得。那是她最喜歡的一首?！?/p>

暮色漸沉，兄弟倆收拾好教具，鎖上教室門。走廊盡頭的窗外，晚霞正好，粉紫色的云靄鋪滿了半邊天空。

“要不要去天臺看會兒晚霞？”林燼突然提議。

教學樓的頂層天臺是學生們很少來的地方。從這里可以俯瞰整個校園，遠眺城市的天際線。晚風輕柔，帶著春日特有的暖意。

“小時候，每次我不開心，媽媽都會帶我到天臺看風景。”林燼靠在欄桿上，目光悠遠，“她說，站在高處，才能看見更廣闊的世界?！?/p>

林珩安靜地聽著。這些關于母親的碎片，正在哥哥的敘述中一點點拼湊完整。

“她走之后，我很長一段時間不敢上來這里。”林燼的聲音很輕，“總覺得...太過美好的回憶會讓人更難過?！?/p>

“那現(xiàn)在呢？”

“現(xiàn)在明白了，”林燼轉(zhuǎn)頭看他，眼神溫柔，“美好的回憶不是負擔，是禮物。”

公開課那天，林珩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他看著哥哥在講臺上從容不迫地展示著數(shù)學與音樂的美妙聯(lián)系，看著同學們眼中閃爍的求知光芒，忽然理解了林燼所說的“點亮”的含義。

課間，幾個外校的老師圍著林燼請教問題。林珩悄悄把一瓶水放在講臺上，正要離開，卻被哥哥輕輕拉住。

“給大家介紹一下，”林燼對幾位老師說，“這是我弟弟林珩，也是我這堂課的小助手?！?/p>

這種自然而然的介紹，讓林珩心里暖暖的。他不再是需要被藏起來的秘密，而是可以并肩前行的伙伴。

周末，林燼收到了一封特別的信。信來自他大學時的導師，那位曾經(jīng)啟發(fā)他走上教育之路的老教授。信中寫道：“聽聞你近期的教學實踐，深感欣慰。教育的本質(zhì)，正是你正在做的——讓知識擁有溫度，讓學習成為享受?！?/p>

林燼把這封信讀了又讀，最后小心地收進了書桌最深處的抽屜里。

“那是很重要的信嗎？”林珩問。

“嗯?！绷譅a點頭，“它讓我確信，我們走在對的路上?！?/p>

四月末的雨淅淅瀝瀝下了一整天。兄弟倆窩在家里整理舊物，無意中翻出了一本母親的教學筆記。泛黃的紙頁上，密密麻麻地記錄著她的教學心得。

“原來媽媽也是這樣教書的。”林珩撫過那些熟悉的字跡，仿佛能透過時光觸摸到母親的溫度。

林燼靜靜地翻看著筆記，忽然在某頁停下。那一頁的頁腳，母親用清秀的字跡寫著：“今天燼兒說，他長大后要當一名像媽媽一樣的老師。真好?！?/p>

雨聲漸歇，夕陽從云層后探出頭來。金色的余暉灑滿客廳，也灑在那本承載著兩代人教育理想的筆記本上。

“哥，”林珩輕聲說，“媽媽一定會為你驕傲的?！?/p>

林燼合上筆記本，眼底有晶瑩閃爍：“我們都會讓她驕傲的?！?/p>

夜深了，林珩躺在床上，聽著窗外隱約的蛙鳴。春天快要過去，但他知道，有些東西會一直留存——比如哥哥眼中重新燃起的光，比如那些被溫柔以待的回憶，比如這個家里終于回歸的溫暖。

而在隔壁房間，林燼正在臺燈下準備著下周的課程。書桌上，那盆文竹在燈光下舒展著新生的嫩芽，翠綠欲滴。

長夜溫柔，晨光可期。而這份來之不易的溫暖，正如同窗外漸暖的春風，悄無聲息地治愈著每一處曾經(jīng)的傷痕，滋養(yǎng)著每一個向陽而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