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吉利的話被捂住,但那雙祖母綠的眼睛里翻涌的痛苦和絕望卻清晰地傳遞給了法蘭西。法蘭西的手在微微發(fā)抖,不是因?yàn)楹ε拢且驗(yàn)樾奶酆瓦t來的懊悔。
<... 更多精彩內(nèi)容,盡在話本小說。" />英吉利的話被捂住,但那雙祖母綠的眼睛里翻涌的痛苦和絕望卻清晰地傳遞給了法蘭西。法蘭西的手在微微發(fā)抖,不是因?yàn)楹ε拢且驗(yàn)樾奶酆瓦t來的懊悔。
當(dāng)法蘭西帶著顫音問出那句“還愿意要我這個騙子嗎”時(shí),時(shí)間仿佛在咖啡館溫暖的空氣里凝固了。窗外的陽光依舊明媚,顧客們的低語和咖啡機(jī)的蒸汽聲構(gòu)成了模糊的背景音,但在他們這張桌子周圍,一切聲響都褪去了,只剩下彼此劇烈的心跳和壓抑的呼吸。
英吉利沒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深深地望著法蘭西,目光像是要穿透五年的時(shí)光隔閡與誤解,重新觸摸到那個他愛入骨髓也恨入骨髓的靈魂。他鼻梁上的金絲眼鏡微微反光,讓人看不清他眼底最終沉淀的情緒。
良久,他抬起手,不是推開法蘭西捂著他嘴的手,而是輕輕覆蓋在了法蘭西的手背上。他的指尖冰涼,還帶著細(xì)微的、尚未完全平息的顫抖。
他拉下法蘭西的手,緊緊握在掌心,仿佛怕一松開就會再次消失。
英吉利的手握得很緊,指節(jié)因用力而微微發(fā)白。法蘭西能感覺到他掌心的涼意,以及那涼意之下細(xì)微的震顫,像秋風(fēng)中最后一片不肯墜落的葉子。
“要?!?/p>
這個字終于從英吉利唇間逸出,低沉,沙啞,卻帶著斬釘截鐵的重量,砸在法蘭西的心上。
“但這和原不原諒無關(guān)?!彼^續(xù)道,鏡片后的目光如同穿透迷霧的燈塔,沉靜而銳利?!胺ㄌm西,我們之間……橫著五年,橫著太多……需要重新開始?!?/p>
“重新開始?”法蘭西喃喃重復(fù),藍(lán)眼睛里交織著希望與茫然。
“是的,重新開始?!庇⒓砷_了些許力道,指尖卻仍留戀般地停留在法蘭西的手腕內(nèi)側(cè),那里能感受到脈搏急促的跳動。
“告訴我,今天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開始。是從……一杯真正的、不加糖的咖啡開始的嗎?”他的目光掃過桌上那杯早已冷掉、糖分可能超標(biāo)的咖啡,嘴角牽起一個極淡、幾乎無法察覺的弧度,苦澀,卻帶著一絲微弱的自嘲。
法蘭西怔住了,隨即,一種混合著羞愧和釋然的情緒涌上心頭。
他明白了英吉利的意思——不要急于回到過去,不要用言語的糖衣去再次包裹真相。他們需要的是笨拙地、甚至疼痛地,一步步拆除那堵由謊言和誤解筑起的高墻。
“今天……”法蘭西深吸一口氣,決定交出第一份“誠實(shí)”。
“我說‘習(xí)慣了你不在’是假的。說‘希望你回來’……是真的。說我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也許一半是真,一半是假,因?yàn)槲抑辽佟蠡诹?,這是真的?!彼Z無倫次,卻努力剖白。
英吉利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直到法蘭西說完,他才輕輕“嗯”了一聲,那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落下。
“我的咖啡,一直只加一點(diǎn)點(diǎn)奶,從不加糖。你忘了?!彼愂鲋?,語氣平靜,卻像一根細(xì)針,輕輕刺破了法蘭西試圖粉飾的平靜。
“我記得!”法蘭西立刻反駁,聲音因急切而抬高了些,引得鄰座投來一瞥,他又立刻壓低聲音“我只是……只是想讓你覺得甜一點(diǎn),或許……能好受一點(diǎn)?!边@理由聽起來蒼白又愚蠢,卻是法蘭西那一刻最真實(shí)的想法。
英吉利看著他,良久,終于輕輕抽回了自己的手。失去那抹冰涼觸感的瞬間,法蘭西的心猛地一沉。但下一刻,英吉利卻抬手,緩緩摘下了自己的金絲眼鏡。
沒有了鏡片的阻隔,那雙祖母綠的眼睛徹底顯露出來,里面的痛苦尚未完全消散,如同風(fēng)暴過后的海面,殘存著洶涌的余波,但更深處,一種清晰的、帶著決意的微光正逐漸亮起。
“法蘭西?!庇⒓兴拿?,不再是含混的氣音,而是清晰的、帶著他特有的冷調(diào)質(zhì)感,“別再試圖‘讓’我好受。我要的……從來不是這個?!?/p>
他需要的是真實(shí),是即使帶著棱角、會劃傷彼此,也絕不摻假的真實(shí)。
法蘭西望著那雙眼睛,終于徹底懂了。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抬手召來侍者,聲音穩(wěn)定了許多:“請給我一杯新的黑咖啡,只要一點(diǎn)點(diǎn)奶,謝謝?!?/p>
然后他轉(zhuǎn)向英吉利,“給我一點(diǎn)時(shí)間,英吉利。我會把五年里……所有你該知道的真相,都告訴你。不再有欺騙,不再有隱瞞。”
英吉利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他只是重新戴上了眼鏡,將那片翻涌的綠色再次藏于鏡片之后,仿佛為自己披上了一層必要的鎧甲。然后,他端起侍者新送來的、按照他正確喜好沖泡的咖啡,輕輕啜飲了一口。
苦澀的滋味在舌尖蔓延開,如此熟悉,又如此……真實(shí)。
窗外的陽光偏移了些許,將兩人的影子拉長,在木質(zhì)桌面上交匯。背景音里,咖啡機(jī)的蒸汽聲、顧客的低語聲再次變得清晰,融入了生活的流動。
他們沒有牽手,沒有擁抱,甚至沒有再多說什么動人的話語。他們只是隔著一張小小的咖啡桌,一個開始笨拙地講述,一個沉默地傾聽。
重新開始的路,注定漫長而布滿荊棘。但至少在此刻,在這間溫暖的咖啡館里,他們選擇了面對真實(shí),而不是沉溺于過去的幻夢或輕易的原諒。
杯中的咖啡冒著細(xì)微的熱氣,氤氳在兩人之間,像一道尚未完全散去的迷霧,也像一條開始緩慢流淌的、名為“可能”的溪流。
這,是他們的結(jié)局,也是另一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