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李崇信的動作比聶鋒預(yù)想的更為迅猛老辣。
就在聶鋒離開大將軍府的次日,一紙以“整飭京畿防務(wù)、查驗武備庫存”為由的軍令,便由李崇信副署,經(jīng)兵部流程,無人敢在此刻明著阻攔這位正值盛怒的老將,下發(fā)至京都大營及各城門守軍。
一隊由李崇信親兵和老部下混編而成的“巡檢隊”迅速成立,名義上核查軍械倉儲,實則目光如炬,重點盯上了王副將及其親信所轄的庫房、以及那家位于城南的“安順車馬行”。
王副將氣得跳腳,卻無可奈何。李崇信手持軍令,占著大義名分,他若強(qiáng)行阻攔,便是心虛。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些巡檢兵士一絲不茍地清點記錄,甚至對車馬行周邊進(jìn)行“例行治安巡查”。
與此同時,聶鋒也通過石虎,加緊了對外圍線索的排查。有了李崇信派來的那些經(jīng)驗豐富的老兵協(xié)助,許多之前難以觸及的信息渠道被悄然打通。
壓力,如同不斷收緊的絞索,開始讓一些人喘不過氣。
兵部職方司郎中周瑾的府邸,書房內(nèi)的燈燭徹夜未熄。周瑾臉色憔悴,眼中布滿了血絲。他面前攤著一份來自泰王府的密信,措辭冰冷,只有簡短的四個字:“掃凈首尾?!?/p>
這是要棄車保帥了!
周瑾的手微微顫抖。他知道太多泰王的秘密,從克扣軍餉、倒賣軍械,到與北狄部落那些見不得光的交易……如今東窗事發(fā),泰王是要逼他自我了斷,或者……成為那個承擔(dān)所有罪責(zé)的“首尾”!
他不甘心!他為他們做了那么多臟事,如今卻像用舊的抹布一樣被丟棄?
恐懼和憤怒交織著,幾乎要將他逼瘋。他猛地站起身,像困獸一樣在書房里踱步。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斃!他必須想辦法自救!
或許……或許他該留下點什么?一些足以魚死網(wǎng)破的東西?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便再也無法遏制。
與此同時,泰王府內(nèi),氣氛同樣凝重。
“王爺,李崇信和聶鋒聯(lián)手,步步緊逼!周瑾那邊……恐怕快要頂不住了!”心腹謀士憂心忡忡,“還有那個江秋酌,我們的人發(fā)現(xiàn),他府上的人近日與幾位一向中立的御史,還有大理寺的官員都有過接觸……”
蕭景琰面色陰沉,指尖用力掐著扳指:“江秋酌……他到底想干什么?一個病癆鬼,不好好等死,偏要出來興風(fēng)作浪!”他心中隱隱感到一絲不安,事情的發(fā)展似乎漸漸脫離了他最初的預(yù)估。聶鋒的韌性,李崇信的果斷介入,還有那個神秘莫測的江秋酌……這些變量疊加在一起,產(chǎn)生了他無法完全掌控的反應(yīng)。
“不能再等了?!笔捑扮壑虚W過狠厲之色,“周瑾不能留了。他知道的太多。還有聶鋒……必須盡快解決!”
“王爺?shù)囊馑际???/p>
“讓‘影焰’的人動手?!笔捑扮穆曇舯錈o情,“先處理周瑾,做得干凈點,像‘意外’。至于聶鋒……等他離開大將軍府庇護(hù)范圍,或者下一次調(diào)動時,尋機(jī)下手。李崇信能護(hù)他一時,護(hù)不了他一世!”
“是!”謀士心中一凜,“影焰”是王爺手中的殺招,輕易不動用,看來王爺這次是真的動了殺心。
“還有,”蕭景琰補(bǔ)充道,“想辦法查清楚,江秋酌到底在搞什么鬼!他一個無職無權(quán)的宗室,哪來那么大的能量和膽子?”
風(fēng)暴在各方勢力的推動下,驟然加速。
而這股風(fēng)暴的核心之一——聶鋒,此刻卻相對平靜。他按照與李崇信的部署,穩(wěn)坐別院,通過灰鷂的渠道接收和分析著各方匯聚來的信息。他能感覺到無形的網(wǎng)正在收緊,也能感覺到暗處投來的越來越冰冷的目光。
他知道,最后的攤牌時刻快要到了。
這日,灰鷂再次送來密報,除了例行信息外,還有一句江秋酌的親筆附言: “金鱗已驚,或?qū)?。餌可投矣?!?/p>
聶鋒看著這句話,沉思良久。
金鱗已驚,指的是被逼到絕境的周瑾?餌可投矣……是讓他向周瑾拋出誘餌?一個可以保住性命,甚至反咬一口的誘餌?
如何投?投什么?
聶鋒目光掃過桌上關(guān)于去年冬衣案和近期車馬行異常的報告,心中漸漸有了一個模糊的計劃。
他需要一件東西,一件能證明周瑾價值,又能讓泰王徹底無法翻身的東西。
而這件東西,或許就藏在周瑾那極度恐慌的心里,等待著一個合適的時機(jī),被引誘出來。
他鋪開紙筆,開始給李崇信寫信。有些事,需要這位老將軍的配合才能完成。
而看似平靜的別院之外,無數(shù)暗影正在夜色中悄然涌動,向著各自的目標(biāo)撲去。一場決定無數(shù)人命運(yùn)的圍獵與反圍獵,已然拉開了血腥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