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徹醒來時,頭痛欲裂。
他看著陌生的天花板,花了幾秒才想起自己在哪。昨晚的記憶像破碎的玻璃,扎得他生疼——母親的忌日,失控的情緒,還有……林硯。
他猛地坐起身,看到坐在地毯上的林硯。
對方靠著床沿睡著了,眉頭微蹙,似乎睡得并不安穩(wěn)。晨光透過窗戶,在他輪廓分明的側(cè)臉上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沖淡了平日里的冰冷。
沈徹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他從未見過林硯這副樣子。沒有了平日里的警惕和疏離,像個終于可以卸下盔甲的戰(zhàn)士。
林硯似乎察覺到了動靜,猛地睜開眼,看到沈徹正看著自己,立刻站起身,恢復(fù)了那副一絲不茍的樣子:“沈先生醒了?!?/p>
沈徹別開視線,掩飾著心底的異樣:“嗯?!?/p>
“我去準(zhǔn)備早餐。”林硯說完,轉(zhuǎn)身想走。
“林硯?!鄙驈亟凶∷?。
林硯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昨晚……”沈徹頓了頓,不知道該說什么。道謝?不像他的風(fēng)格。無視?又覺得心里不舒服。
最終,他只是含糊地說:“沒事了?!?/p>
林硯點頭,沒再多問,轉(zhuǎn)身離開了房間。
看著他的背影,沈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那里似乎還殘留著對方指尖的溫度。他第一次發(fā)現(xiàn),這個總是冷著臉的保鏢,掌心竟是暖的。
陸家的動作比預(yù)想中更快。
就在沈徹母親忌日的第三天,沈氏旗下的三個碼頭同時發(fā)生“意外”,貨物被扣,工人罷工,損失慘重。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陸明宇在報復(fù)上次拳賽的羞辱。
沈徹坐在辦公室里,指尖敲擊著桌面,發(fā)出規(guī)律的聲響。屬下們站在一旁,大氣不敢出。
“陸明宇倒是比他老子有種?!鄙驈乩湫σ宦?,眼底卻沒有絲毫笑意,“敢動我的東西,就得有承擔(dān)后果的覺悟。”
他抬頭看向站在角落的林硯:“你怎么看?”
所有人都愣住了。沈徹從未在決策時詢問過一個保鏢的意見。
林硯上前一步,目光落在地圖上的碼頭位置:“三個碼頭都在下游,陸明宇既然敢動手,必然控制了航道。硬搶只會吃虧。”
“哦?那你覺得該怎么做?”沈徹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斷他后路?!绷殖幍闹讣恻c在地圖上的一個紅點,“陸氏的走私船今晚要靠岸,地點在這里。只要扣下這批貨,他自然會投鼠忌器?!?/p>
沈徹的眼睛亮了。這個計劃和他心里想的不謀而合,卻比他的方案更險,也更狠。
“有點意思。”沈徹站起身,拍了拍林硯的肩膀,“就按你說的做?!?/p>
行動定在深夜。
沈徹親自帶隊,林硯寸步不離地跟在他身邊。夜色是最好的掩護(hù),他們像一群蟄伏的獵豹,悄無聲息地靠近陸氏的秘密碼頭。
“記住,留活口?!鄙驈氐吐暦愿赖?,“我要知道是誰在背后給陸明宇撐腰?!?/p>
林硯點頭,握緊了腰間的槍。
行動很順利。陸氏的人顯然沒料到沈徹會來得這么快,幾乎沒怎么抵抗就被制服了。
就在他們押著俘虜準(zhǔn)備離開時,碼頭突然響起了槍聲。
“是陷阱!”沈徹低喝一聲,拉著林硯躲到集裝箱后面。
子彈嗖嗖地從頭頂飛過,火光在黑暗中閃爍。陸明宇的聲音從遠(yuǎn)處傳來,帶著得意的狂笑:“沈徹,你沒想到吧?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沈徹的臉色沉了下來。對方顯然早有準(zhǔn)備,這是要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
“左邊有缺口,我掩護(hù)你,你先走?!绷殖幫蝗婚_口,聲音冷靜得可怕。
沈徹皺眉:“要走一起走?!?/p>
“沒時間了?!绷殖幍难凵癞惓远?,“你活著,才能查清真相?!?/p>
他不等沈徹反駁,猛地沖出集裝箱,對著槍聲來源處連開數(shù)槍,吸引了所有火力。
“林硯!”沈徹目眥欲裂。
林硯的動作快如閃電,在槍林彈雨中穿梭,每一次射擊都精準(zhǔn)地?fù)糁心繕?biāo)。但對方人太多,他很快就被逼到了絕境。
一顆子彈擦過他的手臂,帶起一串血珠。
沈徹再也忍不住,端起槍沖了出去。他的槍法狠戾刁鉆,與林硯的精準(zhǔn)凌厲形成了詭異的默契。一個主攻,一個掩護(hù),仿佛演練過千百次。
子彈打光了,就用拳頭。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兩人身上都添了新傷,卻沒有絲毫退縮。
終于,當(dāng)最后一個敵人倒下時,碼頭徹底安靜了下來。
沈徹喘著粗氣,看向林硯。對方的手臂還在流血,臉色蒼白,卻依舊站得筆直。
“你瘋了?”沈徹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誰讓你沖出去的?”
林硯看著他,眼底第一次有了清晰的情緒,那是一種近乎執(zhí)拗的認(rèn)真:“我的任務(wù)是保護(hù)你?!?/p>
“我不需要你用命來保護(hù)!”沈徹的火氣莫名上來了,他抓住林硯受傷的手臂,力道大得驚人,“你要是死了,誰他媽給我擋子彈?”
林硯的眉頭皺了一下,卻沒掙扎。
沈徹看著他手臂上的傷口,那道猙獰的口子像在嘲笑他的無能。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早已不是把林硯當(dāng)成一個工具。這個男人,用他的冷酷和忠誠,在他心里占據(jù)了一個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位置。
“走。”沈徹松開手,語氣緩和了些,“回去處理傷口。”
回去的路上,車廂里一片沉默。
沈徹看著林硯包扎傷口時面無表情的樣子,忽然說:“以后不許再做這種傻事?!?/p>
林硯抬眸看他:“保護(hù)沈先生是我的職責(zé)?!?/p>
“我命令你,”沈徹的聲音低沉而認(rèn)真,“活著。”
林硯愣住了,隨即輕輕點了點頭:“好?!?/p>
這一個“好”字,像一顆投入湖心的石子,在沈徹的心底漾開了圈圈漣漪。
他知道,從今晚開始,有些東西徹底不一樣了。他們不再是簡單的主仆,也不是互相試探的敵人。在這場刀光劍影的廝殺里,他們成了彼此唯一的依靠。
黑暗的世界里,兩顆孤獨的靈魂,終于找到了可以并肩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