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鎖青崖,晨露在古墓外的枯藤上凝作珠玉,風(fēng)過處簌簌墜落,砸在青石板上碎成無形的涼。陳鐵柱剛練完《玉女心經(jīng)》的第七式,指尖殘留的內(nèi)息仍在經(jīng)脈中流轉(zhuǎn),像條溫馴的銀蛇,卻被石室門口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攪亂 —— 楊過的臥房空著,只在石桌上留了張皺巴巴的紙條,墨痕潦草如稚鳥振翅:“鐵柱哥、龍姑娘,我去山下買糖糕,速回。”
小龍女捏著紙條的指尖微微泛白,素衣在晨光里泛著冷玉般的光澤。她抬眼望向古墓外繚繞的霧靄,聲音比崖間的風(fēng)更淡:“他昨日說過,重陽宮山下的糖糕最甜?!?話雖輕,陳鐵柱卻瞧得見她眼底深處的憂色 —— 這幾日全真教的人雖沒再來尋釁,可山下的江湖客卻多了起來,前日他去采野果時,還撞見幾個挎著彎刀的漢子,眼神像餓狼般盯著古墓的方向。
“我去尋他?!?陳鐵柱伸手按在腰間的玉蜂針盒上,掌心的舊繭蹭過冰涼的玉質(zhì)盒面。話音未落,小龍女已轉(zhuǎn)身取了玉女劍,劍鞘在石地上輕叩,發(fā)出清越的響:“一起去?!?/p>
兩人并肩出了古墓,輕功展開時,身形如兩道輕煙掠過青崖。陳鐵柱練了《玉女心經(jīng)》后,身法已遠勝從前,衣袂掃過崖邊的野花,竟不沾半片花瓣;小龍女則更顯飄逸,素白的裙角在風(fēng)中展開,恍若月下流霜,兩人氣息相和,起落間竟無半分滯澀,倒像是練了數(shù)十年的老搭檔。
下山的路隱在霧中,枯藤如虬龍盤繞在石壁上,偶有不知名的鳥雀驚起,撲棱棱撞散滿崖的霧。行至半山腰時,陳鐵柱忽然停住腳步,指了指前方的草叢 —— 幾片染了泥的粗布碎片落在草間,布紋與楊過身上穿的那件一模一樣,旁邊還留著半個被踩碎的糖糕,糖汁已凝成深色的痂。
“有人來過。” 小龍女的聲音驟然冷了下來,玉女劍出鞘半寸,劍刃映著霧光,泛出刺骨的寒。她俯身撥開草叢,指尖觸到一處濕潤的泥印,形狀是靴底的紋路,絕非尋常村民所有,“是江湖人的靴印,至少有三人?!?/p>
陳鐵柱的心沉了沉,他想起前日撞見的那幾個彎刀漢子,掌心的玉蜂針盒被捏得更緊。兩人順著靴印追蹤,行至山腳下的亂葬崗時,忽然聽見前方傳來隱約的喝罵聲,夾雜著少年的怒叫 —— 是楊過的聲音!
“小崽子,還敢嘴硬?” 一個粗啞的聲音響起,伴隨著拳腳落在肉上的悶響,“說!古墓里的玉蜂漿藏在何處?若肯帶路,老子還能留你條小命!”
陳鐵柱與小龍女對視一眼,身形驟然加快,如兩道疾風(fēng)般沖進亂葬崗。只見三個挎著彎刀的漢子正圍著楊過拳打腳踢,楊過蜷縮在地上,懷里還緊緊護著個油紙包,糖糕的碎屑撒了滿身,卻仍咬著牙罵:“你們這群壞蛋,我死也不會帶你們?nèi)ス拍?!?/p>
“找死!” 為首的漢子怒喝一聲,彎刀出鞘,寒光直劈楊過的頭頂。陳鐵柱瞳孔驟縮,玉蜂針脫手而出,三道銀芒直取漢子的手腕、膝蓋、肩頭 —— 這是小龍女教他的 “三陰針”,專打敵人破綻。漢子只覺手腕一麻,彎刀 “當啷” 落地,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小龍女已飄至他身前,玉女劍的劍尖抵在他咽喉,素白的衣袖掃過他臉頰,帶著刺骨的涼。
“滾?!?小龍女的聲音沒有半分起伏,卻讓那三個漢子如墜冰窟。他們見小龍女劍法凌厲,又瞧得陳鐵柱指尖還夾著暗器,哪里還敢停留,連滾帶爬地跑了,只留下滿地的刀鞘碎片。
陳鐵柱趕緊扶起楊過,見他嘴角淌著血,眼眶卻紅得像燃著的火星,心里又疼又氣:“誰讓你獨自下山的?不知道山下危險嗎?”
楊過癟了癟嘴,把懷里的油紙包遞過來,油紙包已被血漬染透,里面的糖糕卻還完好:“我…… 我想給你和龍姑娘帶糖糕,你們昨天教我練劍那么辛苦……”
小龍女蹲下身,指尖輕輕擦去楊過嘴角的血漬,動作柔得不像平時那個清冷的女子。她從懷里掏出玉蜂漿瓷瓶,倒出些淡黃色的漿液遞到楊過嘴邊,聲音比剛才溫和了許多:“先喝這個,能止痛。以后要下山,須得跟我們說一聲?!?/p>
楊過乖乖喝了玉蜂漿,靠在陳鐵柱懷里,忽然指著亂葬崗深處的方向,小聲道:“剛才那些壞蛋說,今晚要去偷襲古墓,還說…… 還說要抓龍姑娘,用龍姑娘換玉蜂漿。”
陳鐵柱與小龍女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凝重。小龍女站起身,玉女劍歸鞘,素衣在風(fēng)中微微飄動:“我們先回古墓,再做計較?!?/p>
回去的路上,楊過趴在陳鐵柱背上睡著了,小腦袋靠在他頸窩,呼吸溫?zé)?。陳鐵柱走得極穩(wěn),生怕驚醒他,小龍女則走在他身側(cè),偶爾伸手拂去他肩頭的草屑,指尖不經(jīng)意間碰到他的肩膀,兩人都頓了頓,卻沒說話,只任由晨霧將兩人的身影裹在一起,恍若一幅淡墨繪就的畫。
行至青崖邊時,朝陽終于穿透霧靄,金色的光灑在古墓的石門上,映得兩人的衣袂都泛著暖光。陳鐵柱忽然開口,聲音輕得像風(fēng):“今晚若他們真來偷襲,我守前門,你守后門?!?/p>
小龍女側(cè)頭看他,陽光落在她眼底,像碎了的金箔:“你內(nèi)功尚淺,前門的敵人交給我,你守后門,護住楊過?!?/p>
“我能行?!?陳鐵柱停下腳步,轉(zhuǎn)頭望向她,眼底的堅定比朝陽更亮,“我已不是從前那個連自己都護不住的人了,我能護著你,護著楊過。”
小龍女看著他,忽然想起初見時他擋在自己身前的樣子,想起他練劍時掌心磨出的血泡,想起他折給她的紙鶴 —— 那些細碎的片段在心里攢著,竟比《玉女心經(jīng)》的內(nèi)息更暖。她沒有再反駁,只是輕輕 “嗯” 了一聲,指尖又拂過他肩頭的草屑,這次卻沒有立刻收回,任由指尖的涼意與他肩頭的溫?zé)嵯嗳凇?/p>
楊過在夢里咂了咂嘴,嘟囔著 “糖糕甜”,陳鐵柱忍不住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小龍女看著他的笑容,嘴角也悄悄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像朝陽下初融的冰,轉(zhuǎn)瞬即逝,卻已足夠讓這青崖間的晨霧,都染上幾分甜意。
回到古墓時,霧已散盡,陽光灑滿后園的玉蜂箱。陳鐵柱把楊過放在石床上,小龍女則去取傷藥。石室里靜悄悄的,只有玉蜂的嗡嗡聲從窗外傳來,陳鐵柱看著小龍女的背影,忽然覺得,哪怕今晚有再多敵人來犯,只要能與她并肩,便沒什么可懼的 —— 這江湖再險,有她在,便是心安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