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還在無聲飄落,鵝毛般的雪片悠悠旋轉(zhuǎn),將兩人之間的空隙填得滿當當,卻又像隔了一層透明的屏障,明明近在咫尺,卻仿佛分屬兩個世界。
鹿晨怔怔地望著劉奕君,大腦一片空白。那條連接著兩人的金紅色因果線,此刻如同被注入了巖漿般,瘋狂傳遞著跨越不知多少輩子的濃烈情感……
這些情緒像海嘯一樣沖垮了她的理智和防備,將她死死裹在其中??謶诌€在心底盤踞,卻被這更原始、更強大的靈魂共振暫時壓了下去。
她在他眼里清晰地看到了和自己如出一轍的震驚、迷茫,還有那藏在眼底深處的、好像跨越了無數(shù)歲月的疼惜與眷戀,那眼神太熟悉了,熟悉到讓她心頭泛酸,仿佛在無數(shù)個夢里,她都曾這樣被他凝視。
劉奕君的心跳得像擂鼓,每一次跳動都震得胸腔發(fā)疼,血液在耳朵里嗡嗡作響,蓋過了落雪的沙沙聲。所有的疑問、所有的試探,在四目相對的這一刻都有了答案。
不用任何言語解釋,靈魂深處傳來的熟悉感和悸動騙不了人——夢里那個模糊卻讓他心疼的身影,深夜電話里讓他心緒不寧的沙啞聲音,酒會上那驚惶卻瞬間撞進他心里的一眼,還有現(xiàn)在雪地里這雙盛滿了復(fù)雜情緒的淺色眼眸……這些碎片像拼圖一樣,終于在他腦海里拼出了完整的模樣。
他又往前邁了一步,這一步踏在積雪上,發(fā)出輕微的“咯吱”聲,卻像重錘敲在鹿晨心上。這一步,徹底踏碎了兩人之間最后一點安全距離。
冰冷的空氣好像都因為這突如其來的靠近而變得灼熱,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鹿晨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著雪的清冽,格外好聞,卻也格外讓她心慌。
鹿晨下意識想后退,腳尖卻在積雪里絆了一下,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去。
劉奕君的手幾乎是本能地伸了過來,穩(wěn)穩(wěn)扶住了她的胳膊。隔著厚厚的羽絨服,她也能清晰地感覺到他手掌的溫度和力量——那溫度不燙,卻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暖意,順著胳膊蔓延到全身,讓她緊繃的身體瞬間軟了幾分。
這一碰,像按了某個隱藏的開關(guān)。
“嗡——!”
金紅色的因果線瞬間爆發(fā)出刺眼的光芒,幾乎要蓋住她的視線!更多的記憶碎片如同潮水般涌進她的腦子里——不再只是民國的月臺,還有更古老的亭臺樓閣:她穿著襦裙,站在雕花窗前,看著他騎馬離去的背影;有古戰(zhàn)場的烽煙:他身披鎧甲,渾身是血,卻依舊緊緊護著她往后退;還有江南的烏篷船:雨絲斜斜,他撐著油紙傘,站在船頭,朝她溫柔地笑……
不同的時代,不同的場景,卻是同樣的兩個人,一次次相遇、相愛,又一次次在命運的捉弄下分開,留下滿眶熱淚和無盡遺憾。
劉奕君“……是你嗎?”
劉奕君的聲音又低又啞,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還有小心翼翼的確認。他的目光緊緊鎖著她的眼睛,像要透過這層皮囊,看到里面那個他找了無數(shù)次的靈魂,
劉奕君“我一直……在找你。”
這話不是疑問,而是陳述,語氣里帶著跨越時空的疲憊,還有終于尋得的、幾乎要溢出來的悸動。每一個字都像小錘子,輕輕敲在鹿晨的心上,讓她鼻子一酸,眼淚瞬間就涌了上來。
鹿晨的嘴唇哆嗦著,想否認,想轉(zhuǎn)身逃跑,想告訴他這一切都是荒誕的錯誤,是她能看見因果的能力帶來的幻覺??稍挾略诤韲道?,怎么也說不出來,只能任由眼淚順著臉頰滑落,滾燙的淚珠砸在冰冷的手背上,帶來一陣刺痛。
她的眼淚好像燙到了劉奕君。他眼底最后一點克制徹底崩了,扶著她胳膊的手微微用力,將她往自己身邊帶了帶,另一只手緩緩抬起來,指尖帶著微不可查的顫抖,輕輕拂去她臉頰上的淚珠。
他的指尖是涼的,大概是在雪地里待久了,可那觸感卻溫柔得讓人揪心,像是在觸碰一件稀世珍寶,生怕稍微用力就會把她碰碎。
劉奕君“別怕……”
他喃喃地說,聲音很輕,被風雪蓋了幾分,卻清清楚楚地鉆進她心里,
劉奕君“這一次……我不會再弄丟了。”
因果線還在嗡嗡作響,傳遞來他心底近乎絕望的承諾,還有失而復(fù)得的狂喜,那情緒太濃烈了,濃烈到鹿晨不用“看”,也能清晰地感知到。
鹿晨的心防在這低低的低語和溫柔的觸碰下,一點點碎裂。被命運牽引的悸動,自己心底忍不住的心動,還有對那沉重宿命既恐懼又莫名渴望的復(fù)雜情緒,纏成一張巨大的網(wǎng),將她牢牢困住。她知道自己該逃,該推開他,可身體卻像不聽使喚一樣,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她緩緩閉上眼,像放棄了所有抵抗,也像默認了這份跨越輪回的牽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