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間雪
第七章 橘燈映舊窗
入秋后的第一陣晚風,終于帶了些涼意。林晚剛把書屋門口的“營業(yè)中”木牌翻過來,就看見沈知行抱著一個紙箱子站在巷口,橘色的夕陽落在他肩頭,把紙箱上“蜜橘”兩個字照得格外鮮亮。
“你怎么買了這么多?”林晚快步走過去幫忙,指尖剛碰到紙箱就感受到暖意——原來橘子都是剛從果農(nóng)那里摘的,還帶著枝頭的溫度。沈知行擦了擦額角的薄汗,笑著把箱子放在門邊:“上次說奶奶愛把橘子放酒壇旁,我想著多買些,既能腌橘子蜜,還能照著老法子做橘燈?!?/p>
這話讓林晚眼睛一亮。她忽然想起小時候,每到秋末,爺爺總會挑幾個最圓的橘子,小心翼翼地挖去果肉,在橙黃的果皮上刻出細碎的花紋,再放進一截點燃的蠟燭,橘紅色的光透過花紋映在墻上,像撒了一把星星。那時她總纏著爺爺多做幾個,祖孫倆捧著橘燈坐在書屋的窗邊,看巷子里的落葉被風吹得打轉(zhuǎn)。
“我都快忘了怎么做了。”林晚拿起一個橘子,指尖在光滑的果皮上輕輕摩挲。沈知行已經(jīng)找出了爺爺留下的小刻刀,坐在藤桌旁示范起來:“先從頂部劃個圈,把橘子蒂小心取下來,再用勺子慢慢挖果肉,記得別把果皮弄破。”他的動作很輕,像是在對待什么珍寶,林晚看著他認真的模樣,忽然想起爺爺當年也是這樣,耐心地教她挖果肉,怕她被刻刀劃傷,總把最危險的步驟留給自己。
兩人坐在窗邊,一邊挖橘子果肉,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沈知行忽然提起上次在木盒里看到的舊照片——那是爺爺年輕時和奶奶的合影,奶奶穿著淺藍色的旗袍,手里拿著一枝桂花,爺爺站在她身邊,笑得眉眼彎彎?!澳阏f,爺爺當年是不是也像我們這樣,和奶奶一起做過橘燈?”沈知行把挖好的橘子殼放在桌上,眼里滿是好奇。
林晚點頭,指尖拂過桌上的橘子殼,輕聲說:“爺爺說過,他第一次給奶奶做橘燈,是在他們定情的那個秋天。那時候奶奶剛搬來巷口,爺爺怕她晚上走夜路害怕,就每天做一個橘燈放在她家門口。”說到這里,她忽然笑了,“后來奶奶說,不是橘燈照亮了路,是爺爺?shù)男囊?,讓她覺得整個秋天都暖烘烘的?!?/p>
沈知行聽著,忽然拿起刻刀,在橘子殼上刻了一個小小的“雪”字,又在旁邊刻了一個“晚”字。“這樣,就像爺爺和奶奶,也和我們在一起了?!彼芽毯玫拈僮託みf給林晚,燭光透過兩個字映在她臉上,暖得發(fā)燙。林晚接過橘子殼,小心翼翼地放進蠟燭,橘紅色的光透過字跡,落在墻上,和記憶里爺爺做的橘燈一模一樣。
那天晚上,書屋的窗邊擺了一排橘燈,細碎的光透過果皮上的花紋,把書架上的書都染成了暖黃色。林晚靠在沈知行肩上,手里捧著一杯溫熱的橘子蜜水,忽然想起爺爺信里寫的“歲歲有橘香,年年有歸人”。原來所謂的幸福,從來都不是轟轟烈烈的誓言,而是像這樣,有人陪你做著小時候的事,有人陪你把平凡的日子,過成滿是回憶的詩。
夜深的時候,兩人把沒做完的橘子殼收進木盒,放在酒壇旁邊。沈知行忽然握住林晚的手,輕聲說:“明年開封糯米酒的時候,我們還要做更多橘燈,好不好?”林晚點頭,眼里映著橘燈的光,像盛著一整個秋天的溫柔。她知道,爺爺和奶奶的故事,還在這間書屋里繼續(xù);而她和沈知行的故事,也會像這些橘燈一樣,在歲月里,慢慢照亮每一個平凡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