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茶的功夫剛過，雅室的門簾便被輕輕掀開

掌柜弓著身走在最前，身后跟著四個精干的伙計，每人都捧著一方鋪著深紅色錦緞的托盤，托盤邊緣還墜著細(xì)密的流蘇，步履輕緩地魚貫而入

“貴人，蘇大學(xué)士，兩位姑娘，藏品都給您取來了?！闭乒裥σ庥貍?cè)身引路，示意伙計們將托盤一一擱在梨花木桌上。錦緞襯得盤中物件愈發(fā)奪目，瞬間將桌面鋪成了一片流光溢彩的珍寶世界

……

眾人抬眼望去，只見各式珍品錯落陳列：

珍珠蜜蠟攢成的石榴紋耳環(huán)，蜜蠟溫潤、珍珠瑩白，紋路栩栩如生；墨玉錯金鑲寶石發(fā)釵與赤金錯銀嵌松石發(fā)釵相映，一黑一金，錯金工藝精巧絕倫；寶藍吐翠孔雀釵上，孔雀羽翼用點翠工藝制成，眼嵌寶石，似要振翅欲飛；并蒂海棠琉璃發(fā)釵則通透如凝露，粉白二色的海棠花瓣相依相偎

……

步搖更是搶眼：

藍寶石珍珠青鸞步搖上，青鸞展翅，藍寶石如晴空、珍珠似晨露；紅寶石雕琢的牡丹嵌碧璽步搖，牡丹盛放，紅與綠的撞色艷而不俗；黃水晶菊花珍珠步搖則清雅些，水晶花瓣瑩亮，珍珠墜子輕晃

……

手持與手串也毫不遜色：翡翠嵌寶十八子手持翠綠欲滴，冰藍翡翠十八子則通透如湖水；沉香木嵌金珠手串暗香浮動，珍珠蜜蠟手鏈則溫婉可人

更有兩頂花冠壓軸，點翠鳳冠珠光寶氣，冰翡翠嵌碧璽點翠花冠則華貴中透著清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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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還有文玩擺件點綴其間：

翡翠嵌金鏤空龍紋筆筒、水晶嵌寶花鳥紋筆筒雅致實用；紅珊瑚嵌寶金質(zhì)盆景、青金石嵌金雕群獸圖山子、水晶嵌金雕山水樓閣擺件，皆是工藝繁復(fù)的珍品；和田白玉嵌寶鏤空三層寶相花熏爐，玉質(zhì)瑩潤，鏤空花紋精美；老料象牙螺鈿嵌碧璽琵琶、和田白玉嵌金絲七弦琴、湘妃竹嵌月光石笛，件件都是可遇不可求的雅器；最末那座和田白玉鏤空九層玲瓏塔，層層剔透，塔身雕滿經(jīng)文，堪稱一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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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見與玉妍看得目瞪口呆，指尖下意識地攥緊了裙擺——她們長居圓明園，雖也在姑母那見過不少好物，卻從未一次性見過這般多的稀世珍品，目光在各式物件上流轉(zhuǎn)，一時竟不知該先看哪件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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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璃目光掃過滿桌珍寶，指尖在各式物件上輕輕掠過，最終落在那幾樣大件上，笑著開口：“這琵琶、琴、笛還有玲瓏塔，工藝著實精巧，兩頂花冠的點翠與嵌寶也夠氣派，倒是不錯?！?/p>

說罷，她隨手拿起那串沉香木嵌金珠手串，往自己手腕上一套——深棕的香木與瑩潤的金珠相間，恰好與原本戴著的紅珊瑚手串相映，一暖一沉，格外襯膚色。

玉妍湊在桌前，眼神亮晶晶地在珍寶間打轉(zhuǎn)，忍不住感嘆：“就算這兩年在姑母的萬方安和見過不少稀罕物件，可像這樣滿滿一桌子鋪開來，還是頭一回呢！每一件都亮得晃眼?！毕阋娨苍谝慌暂p輕點頭，眼底滿是贊同，指尖不自覺地拂過托盤邊緣的錦緞

……

“嗯，這琵琶與琴的料子和雕工，確實是上等?！碧K逸霄端著茶盞，目光落在老料象牙螺鈿嵌碧璽琵琶與和田白玉嵌金絲七弦琴上，輕輕頷首附和

正說著，玉妍的目光忽然被那支寶藍吐翠孔雀釵吸引——孔雀的羽翼用細(xì)如發(fā)絲的點翠絨羽鋪就，寶藍底色上泛著瑩光，眼窩處嵌著的藍寶石澄澈透亮，仿佛下一秒就要展翅飛走

她攥著若璃的衣袖，聲音里帶著雀躍：“姑母，這支孔雀釵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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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見則偏愛那支并蒂海棠琉璃發(fā)釵，粉白雙色的琉璃花瓣溫潤通透，似沾著晨露，花莖處纏繞的細(xì)銀線精巧細(xì)膩，透著一股含蓄的雅致。她抬眼望向若璃，眼底帶著幾分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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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璃見狀笑出聲，先拿起寶藍吐翠孔雀釵，輕輕為玉妍簪在發(fā)髻一側(cè)，調(diào)整好角度：“襯得我們玉妍越發(fā)明艷了?！?/p>

又取過并蒂海棠琉璃發(fā)釵，為香見插在鬢邊，指尖拂過琉璃花瓣：“這支配你，剛好合了那份清雅勁兒。”

二人連忙抬手摸了摸發(fā)間的新釵，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歡喜，嘴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

……

蘇逸霄放下茶盞，伸手取過那串翡翠嵌寶十八子手持——翠綠的翡翠珠顆顆飽滿瑩潤，間或嵌著的紅藍寶石點綴其間，觸手溫潤

他指尖輕輕捻轉(zhuǎn)著珠子，目光卻落在若璃為香見、玉妍簪釵的溫柔側(cè)影上，眼底漾著化不開的柔和

待若璃替二人戴好釵子，他才側(cè)過頭，對候在一旁的掌柜溫聲開口：“這些物件她們瞧著都喜歡，先讓她們慢慢賞玩。你稍后列個清單，直接著人去蘇府賬房領(lǐng)銀票便是?！闭Z氣里帶著不容置喙的篤定，全然沒有半分猶豫

掌柜聞言，連忙躬身應(yīng)道：“哎，小的明白！”說著便示意身后的伙計們跟上，又對著若璃與蘇逸霄行了一禮，才輕手輕腳地帶著人退出雅室，順手將門關(guān)好，生怕擾了里頭的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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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璃的目光忽然落回桌上那兩頂花冠上，指尖輕輕點了點冰翡翠嵌碧璽點翠花冠的邊緣，笑著開口：“這兩頂花冠倒是合心意，點翠鳳冠華貴，冰翡翠這頂清雅，我正好可以留著明年給弘歷選秀時戴——那樣的場合，總要戴著貴氣點”

玉妍、香見聞言連連點頭，盯著花冠看了片刻，又忍不住好奇追問：“姑母，選秀是不是大清所有適齡的姑娘都要趕來京城呀？那得多熱鬧?！?/p>

“倒不是所有，主要是滿軍旗、漢軍旗、蒙軍旗的適齡女子?！比袅c點頭，耐心解釋道，“到時候各旗的姑娘們都會按例來京城參選，不過宮里哪用得了那么多人，所以會有專門的嬤嬤們層層篩選?！?/p>

她邊說邊扒拉著手指細(xì)數(shù)篩選的規(guī)矩：“身上有明顯傷痕的、模樣過不了‘清秀’這關(guān)的，還有家里祖上或是親眷有品行不端、獲罪記錄的，頭幾輪就會被篩下去，能留到最后見皇上的，都是拔尖的?！?/p>

玉妍、香見聽得認(rèn)真，聽完便乖乖點頭。香見摩挲著發(fā)間的海棠釵，輕聲補充道：“我的部落估摸著不會有適齡姑娘來參選。我十歲離開寒部時，部落里同輩分的姑娘就數(shù)我最大，這才過幾年，想來也沒到參選的年紀(jì)。”

玉妍也跟著點頭：“我們玉氏也是，族里適齡的姐妹本就少，前兩年也都許了人家，這回該是沒人來的?！?/p>

“這次選秀，皇上心里早有偏向?！碧K逸霄放下手中的十八子手持，輕啜一口茶，笑著道破關(guān)鍵，“多半會側(cè)重滿軍旗與蒙軍旗的姑娘——挑些家世根基扎實的滿軍旗貴女，再選幾位有部落勢力支撐的蒙軍旗女子，讓她們?nèi)雽m后形成新的力量，剛好能與潛邸舊人制衡，后宮這盤棋才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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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起有分量的參選人家，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估計少不了要送格格來，鈕鈷祿氏那邊想必也會有姑娘參選?！碧K逸霄放下茶盞，語氣篤定地補充道

香見聞言，抬眼輕聲開口，眼底帶著幾分了然：“二伯父說的博爾濟吉特氏，我在書里見過。從太宗皇帝那時候起，這家族就出了好幾位皇后，尤其是孝莊太后，歷經(jīng)了三代君主，真是位傳奇人物?！?/p>

玉妍也連忙點頭附和，眼里滿是欽佩：“我也看過相關(guān)的記載！孝莊太后在朝堂后宮都極有威望，穩(wěn)住了大清的根基，實在太厲害了?！?/p>

蘇逸霄聽著二人的話，忍不住輕笑一聲，話鋒微轉(zhuǎn)：“不過時代不同了，如今博爾濟吉特氏怕是再難出一位皇后?；始疫@些年一直有意制衡外戚勢力，早已不太愿意讓博爾濟吉特氏連任后位，免得權(quán)柄過于集中?！?/p>

“鈕鈷祿氏的來頭也不小。”若璃接過話頭，指尖捻著腕間的手串笑道，“這家族和敦親王淵源深厚，敦親王的生母是溫僖貴妃，而溫僖貴妃正是孝昭仁皇后的親妹妹，連他的福晉也是博爾濟吉特氏出身?！?/p>

玉妍聽得眼睛猛地瞪大，語氣里滿是驚嘆：“這么算下來，敦親王不就是出身最尊貴的王爺了嘛！祖上和親眷都是顯赫人物，血統(tǒng)也太純了！”

“確實?！碧K逸霄緩緩點頭，“圣祖爺當(dāng)年子嗣眾多，但論起血統(tǒng)根基，敦親王確實是其中最優(yōu)秀的一個——母族與妻族皆為頂級勛貴，這份底蘊旁人難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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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逸霄放下手中的十八子手持，想起過往舊事，忍不住輕笑出聲：“就憑這份拔尖的出身與資質(zhì)，當(dāng)年九子奪嫡最激烈的時候，多少人想拉攏他?！?/p>

他頓了頓，指尖摩挲著茶盞邊緣，語氣里添了幾分玩味：“不過這敦親王性子實在耿直，那時候總愛跟你大哥湊在一處，要么騎馬射箭，要么痛飲暢談，向來有什么說什么，最瞧不上那些拐彎抹角的虛與委蛇。旁人費盡心思遞橄欖枝，他要么裝傻充愣，要么直接懟回去，到最后也沒誰能拉攏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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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璃捻了塊梅花酥放進嘴里，細(xì)細(xì)品著，隨即放下茶盞，眉眼間漾著了然的笑意：“這么說來，明年選秀，我和弘歷倒能見到不少有家世、有勢力的姑娘或格格了。”

她頓了頓，語氣里帶著幾分通透：“這倒也挺好。圣祖爺當(dāng)年后宮妃嬪眾多，子嗣也繁盛。如今弘歷登基不久，后宮添些有根基的新人，一來能開枝散葉，二來往后誰想在宮里算計些什么，也得先掂量掂量對方背后的家世勢力，不敢輕易妄動——這樣后宮反倒能多幾分制衡，少些無端的禍?zhǔn)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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