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五年十二月底·萬方安和除夕記

四面環(huán)水的萬方安和，卐字殿宇銜著四道游廊與水榭，檐下懸著的寶石碧璽風(fēng)鈴還在輕晃，風(fēng)過時碎響叮咚，混著殿內(nèi)飄出的暖香，裹住了臘月的寒

四道游廊上掛滿了珠燈與琉璃宮燈——曇花珠燈綴著珍珠白琉璃，蝴蝶珠燈嵌著粉碧璽翅膀，木芙蓉珠燈裹著淺粉水晶，芍藥珠燈纏著火紅瑪瑙，老虎珠燈鑲著琥珀斑紋，藍星花珠燈串著淡藍晶石，每一盞都用各色珍寶細串而成，夜里點亮?xí)r，流光順著游廊漫開，映得水面都泛著碎金般的光

……

游廊深處立著一道狼毒花海雙面繡屏風(fēng)，繡線濃艷卻不俗，似將盛夏的花海凝在了絹上

四處的琺瑯銅爐里燃著紅羅炭，暖意從爐身漫出，連空氣都變得暖融融的

角落擺著個小圍爐，爐上溫著兩壺酒——桂花酒泛著淺黃，海棠醉透著艷紅，爐邊還烘著幾只蜜橘，果皮的清香混著酒香，甜得人鼻尖發(fā)癢

中間一張梨花木圓桌，桌面擺著銅制暖鍋，鍋里的高湯咕嘟咕嘟冒著泡，各色食材碼在碟里，鮮美的氣息飄得滿殿都是

……

“皇額娘~”弘晝的聲音先一步傳來，他穿一身棗紅色暖緞常服，衣上繡著大朵銀線玫瑰花與麒麟紋，束腰勒出挺拔身姿，大步走到圓桌旁坐下

他拿起象牙銀筷，先從暖鍋里夾了塊裹滿湯汁的牛肉卷，穩(wěn)穩(wěn)放進若璃面前的瑪瑙碗里，又給自己夾了塊肥嫩的羊肉卷，在調(diào)好的芝麻醬碟里滾了滾，塞進嘴里嚼得滿足：“冬日里就該吃暖鍋，熱熱乎乎的最舒服，是吧皇額娘~”說著便往若璃身邊湊了湊，眼底滿是親昵

若璃咽下嘴里的牛肉，笑著點頭，她今日穿一身孔雀藍暖緞裙，裙上繡著星空九尾青鸞圖，青鸞的尾羽用金線勾勒，在暖光下泛著細閃

隨云髻上插著九天銀河釵，釵頭綴著細碎的藍寶石，似把銀河別在了發(fā)間

月華星辰珠花與星河點翠鈿相映，藍瑪瑙玫瑰花簪垂在鬢邊，耳墜是藍寶石玫瑰樣式，抬手時珠釵輕晃，貴氣里藏著溫柔

她盛了碗八珍松茸菌湯，遞到身側(cè)的弘歷面前，又夾了個裹著粉絲的蝦仁，放進他的碟里：“快嘗嘗，這蝦仁鮮得很?！?/p>

弘歷眼底瞬間漫開溫柔，他穿一身墨綠暖緞常服，衣上繡著雪落銀線竹枝與玫瑰花紋，清雋舒朗的眉眼在暖光下更顯俊逸，輕聲喚道：“皇額娘~”

若璃順勢往他肩頭靠了靠，暖意透過衣料傳來，滿是安穩(wěn)

……

弘晝瞧著這模樣，立刻湊過來撒嬌：“皇額娘~我也要！”若璃無奈又好笑，夾了塊粉糯的山藥與脆嫩的冬筍，放進他碗里：“多吃點，看你這陣子是不是又瘦了?！?/p>

說著又轉(zhuǎn)向?qū)γ娴母岛?，夾了個圓滾滾的魚丸，輕輕放在他的碟中：“你也別只喝湯，多吃些菜?！?/p>

……

弘歷喝著菌湯，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對面的傅恒——他穿一身棗褐色暖緞勁裝，衣上繡著飛鷹暗紋，安靜地坐在椅上，乖覺地喝著湯，吃魚丸時動作輕柔，眼底卻藏著不易察覺的滿足

弘歷心底輕嗤：倒真讓他借著皇額娘的心軟，留在這兒一起過除夕了

傅恒感受著碗里的暖意，指尖輕輕摩挲著碗沿，抬眼時恰好對上若璃的目光，連忙彎了彎唇角

他一點都不急——能這樣坐在她對面，陪著她吃一頓除夕暖鍋，看著她笑，聽著她說話，已是難得的安穩(wěn)

日子還長，他有的是耐心，總能一點點靠近，把這份溫暖，變成往后每一個除夕的日常

……

飯后的游廊深處，暖意比先前更濃。琺瑯銅爐里的紅羅炭燒得正旺，連空氣都帶著淡淡的炭火香，若璃靠著弘晝與弘歷，坐在鋪著白狐裘的貴妃榻上——狐毛蓬松地裹著她的裙擺，暖得人幾乎要犯困

她手里捧著只藍瑪瑙盞，淺啜著里面的海棠醉，酒液清甜，帶著淡淡的海棠香，喝得人舌尖發(fā)暖

……

弘歷坐在她身側(cè)，指尖剝著爐邊烘得暖烘烘的橘子，果皮的清香混著酒香漫開。他仔細撕去橘瓣上的白絲，才將果肉遞到若璃唇邊：“皇額娘，嘗嘗，甜得很。”

若璃張口接住，橘肉的甜意混著暖意在嘴里化開，忍不住彎了彎眼

弘晝則坐在另一側(cè)，捧著琉璃盞喝著桂花酒，時不時湊過來和若璃說兩句玩笑話，逗得她輕笑出聲

……

傅恒在一旁幫小夏子、小祿子收拾圓桌，動作麻利地將瓷碟歸攏，又用布巾擦凈桌面

不多時，云林端著描金漆盤走來，盤里擺著各色茶點：錯認水盛在琉璃杯里，茶湯清亮

碧螺春的茶葉浮在盞中，茶香清潤；櫻桃煎裹著薄薄的糖霜，紅得誘人

玉露團白胖軟嫩，還冒著細碎的熱氣

桂花軟酪盛在青瓷碗里，撒著一層干桂花；鹽漬梅子裝在小銀碟中，酸意提神

栗子糕則切成小塊，裹著油紙，甜香濃郁

……

若璃伸手拿起一盞藍星花珠燈，指尖撥弄著串燈的淡藍晶石，又用銀勺舀了口桂花軟酪——酪體細膩，滿是桂花的甜香，她轉(zhuǎn)頭看向弘歷，眼底帶著笑意：“弘歷快嘗嘗這桂花軟酪，特別好吃”

弘歷順著她的話，也舀了一勺桂花軟酪，入口即化的甜意漫開，他笑著點頭：“確實不錯?！庇侄似鹆鹆ПK喝了口錯認水，清冽恰好中和了甜膩

若璃又喝了幾盞海棠醉，臉頰泛起淡淡的紅暈，眼眸里也蒙了層水光，靠在弘歷與弘晝身上，聲音溫軟得像浸了蜜：“明晚……咱們一起夜出，去踏雪尋梅，再賞賞夜景好不好？”

“好~都聽皇額娘的?！焙霘v與弘晝異口同聲地應(yīng)著，看著她眼底的軟意，不約而同地輕輕攏了攏她身側(cè)的白狐裘，怕她著涼

傅恒收拾完桌子，轉(zhuǎn)頭恰好看到這一幕——暖光落在若璃帶笑的眉眼上，弘歷與弘晝護著她的模樣滿是親昵，連空氣都似帶著甜意

他忍不住輕輕笑了笑，指尖無意識地蜷了蜷，心底滿是安穩(wěn)：能守著這樣的光景，能看著她這般自在開心，便已是極好的了

……

子時的鐘聲從遠處的鐘樓傳來，渾厚的聲響漫過萬方安和的水面，驚得檐下碧璽風(fēng)鈴輕輕晃了晃

喝了幾盞海棠醉的若璃，眼皮漸漸沉了下來，靠在弘歷與弘晝中間，呼吸變得輕緩，連握著藍瑪瑙盞的手都松了松，顯然是撐不住睡著了——臉頰還泛著酒后的淡粉，長睫垂落，像蝶翼般覆在眼下，發(fā)間的九天銀河釵隨著呼吸輕輕顫動

弘歷連忙伸手，將貴妃榻上的白狐裘輕輕攏在若璃身上，小心地裹住她的肩頸與裙擺，生怕寒氣侵體

他俯身，動作輕柔地將若璃打橫抱起——她的身子軟得像團棉花，呼吸間還帶著海棠醉的甜香，弘歷腳步放得極輕，幾乎聽不到聲響

弘晝見狀，立刻快步上前，伸手撩開殿內(nèi)內(nèi)室的珍珠珠簾，珠子相撞發(fā)出細碎的叮鈴聲，卻被他刻意放輕了力道，怕擾了沉睡的若璃

弘歷抱著若璃走進內(nèi)室，將她輕輕放在鋪著軟緞錦褥的床榻上，又小心翼翼地抽出被她壓著的衣角

……

云林早已端著卸妝的銀盤候在一旁，見若璃睡熟，便輕手輕腳走上前，用銀簪細細挑下她發(fā)間的九天銀河釵、月華星辰珠花與藍瑪瑙玫瑰花簪，動作輕柔得像怕碰碎了珍寶

又取下她耳間的藍寶石玫瑰耳墜，一一放在銀盤里

收拾妥當(dāng)后，她拿起床側(cè)的云錦軟被，輕輕蓋在若璃身上，掖好被角，最后才將天青色蝶紋帷幔緩緩放下，淡青色的帷幔垂落，將床榻護在一片靜謐的暖光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