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剿行動取得了徹底的勝利。以李貴為首的犯罪團伙成員被一網(wǎng)打盡，無一漏網(wǎng)。那些被囚禁、備受折磨的被拐婦女和兒童被成功解救出來，很快在警方的幫助下與悲痛欲絕的家人團聚?？蘼暸c笑聲交織，絕望與希望交替，這個籠罩在罪惡陰影下的山村終于重見天日。

案件因其性質(zhì)的惡劣和破獲過程的驚險，引起了極大的社會反響。許燼和紀珛的英勇行為，尤其是紀珛為保護證據(jù)和同伴而甘愿自我犧牲的精神，被廣為傳頌。上級決定授予他們代表最高榮譽的勛章，以表彰他們在打擊犯罪、保護人民生命財產(chǎn)安全中作出的杰出貢獻。

授獎儀式在莊嚴肅穆的市公安局大廳舉行。媒體鏡頭聚焦，各級領(lǐng)導(dǎo)出席，警容嚴整。

然而，走上臺前接受勛章的，卻只有一個人，和他懷中一個冰冷的、覆蓋著紅色絨布的骨灰壇。

許燼穿著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臉色是一種近乎透明的蒼白，眼神沉寂得像一口枯井。他小心翼翼地抱著紀珛的骨灰壇，一步步走向頒獎的領(lǐng)導(dǎo)。

整個大廳瞬間陷入了一種死寂般的沉重。所有知情的警員都紅了眼眶，無聲地挺直脊背。

領(lǐng)導(dǎo)的聲音沉重而哽咽，他宣讀了表彰決定，將那枚金光閃閃、卻沉重?zé)o比的勛章，緩緩地、鄭重地別在了覆蓋骨灰壇的紅絨布上。然后，他又將另一枚勛章，別在了許燼空蕩的胸口。

許燼低下頭，用指尖極輕極輕地碰了碰冰涼的壇壁，仿佛在觸碰愛人安睡的容顏。

下一刻，主持儀式的警官一聲嘶啞的指令：“敬禮——！”

唰——！

全場所有警察，無論職位高低，齊刷刷地抬起手臂，向英雄致以最崇高、最悲痛的軍禮。鏡頭閃爍，記錄下這令人心碎卻又無比莊嚴的一幕。許燼抱著他的愛人，承受著這份沉重的榮耀，也承受著無邊無際的永別。

儀式結(jié)束后，許燼謝絕了所有的采訪和后續(xù)的安排。他抱著紀珛的骨灰壇，沉默地離開了警局，離開了那座帶給他最深重痛苦和最后一絲慰藉的山城。

他回到了自己繁華卻冰冷的城市。但沒有回到那個出租屋，他直接去了海邊。

那是他曾經(jīng)許諾過要帶紀珛來看的海。

咸澀的海風(fēng)呼嘯著，卷起他的衣角和頭發(fā)。海浪一層一層地涌上來，拍打著礁石，發(fā)出巨大的、永恒的轟鳴。天空很藍，海鷗在自由地翱翔叫喊。

許燼抱著骨灰壇，一步步走入冰涼的海水中，直至海水沒到他的膝蓋。他低下頭，額頭輕輕抵著冰冷的壇體，聲音輕得像嘆息，被海風(fēng)吹得散開：

“阿紀，你看……這海……”

“和我說的一樣藍，一樣大……你看到了嗎？”

周圍有游客好奇地看著這個行為怪異、對著一個壇子喃喃自語的男人，竊竊私語。

許燼渾然不覺。他只是站在那里，很久很久，仿佛要站成一座礁石，與懷中的愛人一同聆聽這永恒的潮汐。

第二天，各大報紙的頭版頭條都刊登了這次重大案件的破獲和英雄表彰的消息。配圖正是授獎儀式上那令人震撼的一幕——一個男人抱著覆蓋紅絨布的骨灰壇，接受著全場警察的敬禮。

報道詳細講述了紀珛的英勇事跡和不幸犧牲，講述了許燼的堅持和付出。人們這才知道，昨天海邊那個“奇怪”的男人，懷里抱著的是一位怎樣的英雄，承載著怎樣一段未來得及實現(xiàn)的、關(guān)于大海的承諾。

喧囂和贊譽屬于外界。

而許燼的世界，從紀珛在他懷里停止呼吸的那一刻起，所有的聲音和色彩，都早已褪去。只剩下懷里冰冷的重量，和耳邊永恒回蕩的、寂寞的海浪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