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斜照進車窗時，姜姝正靠在后座閉目養(yǎng)神。司機問要不要調(diào)低空調(diào)，她只輕輕搖頭，手指在膝蓋上敲了一下節(jié)奏。凌晨三點她還在城南舊樓里確認監(jiān)控死角，現(xiàn)在太陽出來了，城市開始運轉(zhuǎn)，而她的腦子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車子拐過最后一個路口，姜宅大門出現(xiàn)在前方。鐵門自動開啟的瞬間，腕表震動了一下。
零點已過，簽到完成。
一股細微的熱流從脊椎竄上來，像有根針在眼底輕輕劃過。她睜開眼，世界沒變，但她能看見西裝內(nèi)袋里那份文件的每一個字——墨跡深淺、紙張纖維走向，甚至背面鉛筆留下的淡淡折痕。
透視眼，生效了。
她抽出文件掃了一眼，是昨晚陳默給的U盤內(nèi)容打印件。資金流向依舊混亂，但“黑潮”兩個字被標紅了兩次。她將文件塞回口袋，抬腳走進大廳。
傭人迎上來問是否要準備早餐，她說了聲不用。樓梯地毯吸著腳步聲，二樓走廊盡頭的穿衣鏡映出她筆直的身影。黑色高定裙裝，馬尾束得一絲不茍，耳垂上的朱砂墜子隨步伐輕晃。
這場晚宴必須贏。
七點整，車隊出發(fā)。
慈善晚宴設在市中心國際會展中心，紅毯鋪了五十米，媒體架了三層機位。姜氏集團近年風波不斷，這次由姜姝親自出席主持，各方都在等她出錯。
她走下轎車時，閃光燈炸成一片白光。
有人喊她的名字，她微微頷首，目光掠過人群，落在不遠處正與記者交談的厲云霆身上。他穿一身深灰西裝，笑容溫和，手腕上的百達翡麗反著冷光。三年前他還只是個掛名副總裁，如今竟敢當著所有股東的面提議合并財務權。
她沒理他，徑直走入會場。
水晶吊燈懸在頭頂，長桌擺滿銀器與鮮花。她在主位落座，視線掃過每一張臉。姜婉坐在左側第三位，穿著嫩粉色禮服，妝容精致，正低頭整理餐巾。就是這個妹妹，上個月偷偷把一份假賬塞進她辦公桌抽屜，想讓她在董事會上念出來。
現(xiàn)在她又來了。
酒會開始前十分鐘，姜婉起身朝她走來，手里端著一杯香檳。
“姐姐，你今晚真漂亮?！彼Φ霉郧桑直畚⑻?，杯口朝著姜姝的方向，“這杯我特意讓侍應開的，法國年份，聽說你喜歡?！?/p>
姜姝看著她遞來的杯子，沒有接。
她用的是右手上揚的動作，重心偏左，這是最容易潑灑的角度。更關鍵的是，透過那層透明液體，她看到了杯底沉淀的一絲淡藍顆粒——不是酒渣，也不是冰融殘留物。
那是藥。
她沒動，只是微微側身，像是要避開燈光刺眼，順勢抬起右手，輕輕托住姜婉持杯的手腕。
“謝謝?！彼f，“你總是這么細心?！?/p>
話音落下的剎那，兩人手腕交錯，杯子悄然換位。
姜婉沒察覺，反而松了口氣，笑著點頭：“那我先去招呼其他客人了?！?/p>
姜姝看著她走遠，低頭看了眼手中的酒杯。那抹藍色還在，沉在杯底，像一粒未化盡的鹽。
十分鐘后，姜婉的臉色變了。
她坐在座位上，指尖無意識地摳著桌布邊緣，嘴唇泛白，額角滲出細汗。她試圖站起來，卻猛地頓住，迅速低頭掩嘴，快步離場。
全場沒人注意到異樣，只有姜姝知道，那杯子里的東西，足夠讓人產(chǎn)生短暫幻覺，誤以為自己被人圍攻，從而失態(tài)尖叫或動手打人。若是在這種場合發(fā)作，她今天就會被定義為“精神不穩(wěn)定”。
可惜，喝下去的是姜婉自己。
音樂繼續(xù)流淌，侍者端著新酒穿梭其間。厲云霆終于走了過來，站在她桌前，臉上帶著遺憾的笑。
“婉妹不舒服？”他問，“剛才還說要敬你一杯的?！?/p>
“可能是吃壞東西了?！苯似鹚蛄艘豢?，“女孩子腸胃嬌弱，也正常?！?/p>
厲云霆笑了笑，轉(zhuǎn)身招手叫來侍應：“拿瓶新酒來，我跟姜總單獨喝一杯。這么久沒和家人坐一起，總得有點儀式感。”
侍應很快送來一瓶紅酒，當著眾人面開封倒入兩只高腳杯。
厲云霆端起其中一杯，遞向她：“這瓶是我珍藏的，波爾多老藤，二十年陳。敬你，掌舵姜氏不易?！?/p>
姜姝沒接。
她盯著他手中的酒杯，透過玻璃，看到液體中同樣的淡藍顆粒正在緩緩下沉。
還是那種藥。
她不動聲色，轉(zhuǎn)頭對主持人說：“今天這么多嘉賓在，不如大家一起見證。這瓶酒既然是厲先生帶來的，不如由現(xiàn)場隨機抽取一位來賓開封品鑒？也好證明我們姜氏待客坦蕩?！?/p>
主持人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笑著點頭：“好，那就請前排這位先生幫忙開瓶試試?！?/p>
厲云霆臉色微變，但當著鏡頭不好阻攔，只能眼睜睜看著那瓶酒被拿走，重新開封，倒進新杯。
姜姝用透視眼確認無毒后，才接過酒瓶，親自為厲云霆倒上一杯。
“哥一向豪爽。”她舉杯，聲音不高，卻傳遍全場，“這第一杯，敬你?！?/p>
厲云霆盯著那杯酒，手指收緊。
他知道不能不喝。全場鏡頭對著他，股東們盯著他，如果他拒絕，等于承認自己心虛。
他咬牙接過，仰頭飲盡。
五分鐘后，他的臉色開始發(fā)青。
七分鐘時，他捂住腹部，額頭冒出冷汗。
十分鐘剛過，他整個人從椅子上滑下來，跪在地上干嘔，臉色慘白如紙。
醫(yī)護人員沖進來時，他已經(jīng)說不出完整的話，只能斷續(xù)吐出幾個字：“酒……有問題……”
主持人慌了神，看向姜姝。
她站起身，整了整袖口，聲音平靜：“慈善之夜，總有人想攪局?！?/p>
全場嘩然。
記者瘋了般按下快門，股東交頭接耳，原本支持厲云霆的幾位董事 exchanged glances，悄悄往后退了半步。
她沒再多說一句，拿起包準備離開。
臨出門前，一名工作人員追上來遞給她一個信封：“這是剛才那位女士落下的?！?/p>
她接過，看清上面熟悉的字跡——姜婉的名字縮寫印在角落。
里面是一張加密U盤，標簽寫著“財務備份-緊急”。
她沒打開，直接放進內(nèi)袋。
夜風迎面吹來，晚宴結束的喧囂在身后漸漸遠去。專車停在路邊，司機替她拉開后座門。
她坐進去，靠在椅背上，閉上眼。
一天的能力即將耗盡，視野里的穿透感正在消退。但她記得清楚，那瓶酒的標簽背面，有一行極小的打印字，像是編號：**HC-07**。
黑潮第七號？
她沒來得及細看。
車子啟動，駛向姜宅。
書房燈還亮著，沙發(fā)上堆著幾份未批閱的合同。她脫下外套搭在椅背，從包里取出那個信封，放在桌上。
羊皮卷的副本就在里面，還沒拆。
她伸手去拿，指尖剛觸到封口，樓下傳來傭人壓低的聲音。
“小姐回來了嗎？”
另一個聲音回答：“剛進書房，別打擾她?！?/p>
她停下動作，聽著腳步聲遠去。
然后，她慢慢撕開封口，抽出里面的卷軸。
火漆印完好，紋路是古老的符文樣式，外圈刻著一圈看不懂的文字。
她正要展開——
窗外一道車燈掃過墻面，照亮了她手中卷軸的一角。
那上面有個印記，像蛇纏繞著鑰匙，正中央一點紅，像是干涸的血漬。
她盯著那點紅，忽然覺得指尖發(fā)麻。
車燈熄滅，房間重歸昏暗。
她沒動，也沒放下卷軸。
臺燈的光圈只照到她半邊臉，另一側隱在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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