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屬地面反射著天花板慘白的光線，D-11安靜地行走在教會總部的回廊中。她的步伐很輕，機械右腿落地時發(fā)出規(guī)律而細微的“咔嗒”聲，與左眼義眼內部元件運轉的微弱嗡鳴交織在一起。

她的表情是一片空白的平靜，那只金色的眼瞳直視前方，沒有任何焦點。腦海中，只有教會長最新的指令在回蕩：

【前往第三訓練場，待命?！?/p>

沒有疑問，沒有情緒，只有執(zhí)行。記憶是混沌的迷霧，唯有“紅圍巾”和“D-13”這兩個詞，如同迷霧中遙遠的燈塔，閃爍著微弱卻無法觸及的光芒。她不知道它們代表什么，只知道想到它們時，胸腔里會泛起一種陌生的、悶悶的感覺。

第三訓練場空曠而巨大。當D-11走進時，發(fā)現(xiàn)場地中央已經(jīng)站著一個身影。

白色的短發(fā)，嬌小的身材，空洞無神的雙眼，像是一片死海。是D-13。

D-11的腳步微微停頓了一下。那只金色的眼瞳，不受控制地看向D-13。熟悉感……又是那種陌生的熟悉感。心臟的位置傳來一絲微弱的刺痛，很輕，卻無法忽略。

D-13也“看”著她，但眼神沒有任何變化，像在看一件家具，一塊石頭。

廣播里響起教會長冰冷的聲音，沒有任何解釋，只有命令：

【指令：對戰(zhàn)。目標：徹底壓制對方。】

聲音落下的瞬間，D-13動了。她的身影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融入場地本身的陰影之中，下一刻，數(shù)道尖銳的暗影之刺從D-11腳下的影子中爆射而出！

D-11的機械義眼瞬間鎖定攻擊軌跡，身體本能地后撤，機械右腿蹬地，爆發(fā)出驚人的速度。同時，她抬手——

【時之羽?緩】！

以她為中心的小片區(qū)域，時間流速驟然降低。激射而來的暗影刺速度明顯一滯。

但D-13的攻擊并非只有一波。她的身影在陰影中不斷閃爍，從各個刁鉆的角度發(fā)動襲擊。D-11憑借機械義眼的分析和時間能力的輔助，一次次險險避開或格擋。

戰(zhàn)斗沉默而致命。沒有吶喊，沒有交流，只有兵刃破空聲、能量碰撞聲和機械運轉聲。

D-11的空洞意識里，只有一個念頭：執(zhí)行指令，壓制對方。

然而，在一次次交鋒中，看著D-13那雙毫無波瀾、如同最深夜空的眼眸，D-11那只金色眼瞳的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在艱難地掙扎。一種莫名的悲傷，如同細小的藤蔓，試圖沖破藥物的封鎖和記憶的空白。

近身交錯中，D-13的手刀裹挾著暗影能量，直切D-11的脖頸。D-11側頭避開，機械右腿的利刃順勢彈出，劃向D-13的肋部。

就在利刃即將觸及的剎那，D-11的動作出現(xiàn)了一絲極其微小的、幾乎無法察覺的遲疑。

是因為……那張空洞的臉嗎？

這瞬間的破綻被D-13精準捕捉。她放棄了防御，另一只手并指如刀，暗影凝聚，直刺D-11那只唯一的金色眼睛！

太快了！距離太近了！

【時之羽?凝】！

D-11在千鈞一發(fā)之際，強行發(fā)動了更高階的時間凝滯！并非針對整個區(qū)域，而是僅僅作用在D-13刺來的手指尖端那方寸之間！

“嗡——”

時間的阻力讓暗影手指的速度驟減，但并未完全停止！指尖攜帶著可怕的能量，依舊在一點點逼近她的眼球！

劇烈的元力消耗讓D-11的心臟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劇痛傳來，喉嚨里涌上腥甜。她看到D-13近在咫尺的臉，依舊是那片死寂的空洞。

為什么……不躲開我的刀？

為什么……要攻擊這里？

這些碎片化的疑問如同流星般劃過她空白的大腦。

“噗——”

輕微的碎裂聲。時間凝滯的效果到達極限，暗影手指雖然威力大減，但還是刺破了D-11的眼角，鮮血順著臉頰滑落。同時，她彈出的機械利刃，也劃破了D-13肋部的衣物，留下了一道淺淺的血痕。

兩人同時后退，拉開距離。

D-11捂著流血的眼角，劇烈地喘息著，心臟的抽痛讓她幾乎站立不穩(wěn)。她看著D-13肋下那道血痕，又看向對方依舊毫無變化的臉。

那只金色的眼瞳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困惑和……一絲連她自己都無法理解的痛楚。

指令是“壓制”，她剛才有機會造成更有效的傷害，卻遲疑了。

D-13被劃傷，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

不對勁……

這一切……都不對勁……

廣播里傳來教會長不帶感情的聲音：

【對戰(zhàn)終止。D-11，返回禁閉室。D-13，前往維護艙。】

命令下達，D-13毫不猶豫地轉身，如同被關閉電源的機器人，安靜地離開訓練場，甚至沒有看一眼自己肋下的傷口。

D-11站在原地，看著D-13消失在門口的背影。眼角的血滴落在地，綻開一朵小小的紅花。

她不懂這種悶痛是什么，不懂剛才的遲疑為何產(chǎn)生。記憶的迷霧依舊濃重，但“D-13”那個代號，似乎不再僅僅是一個符號，而是沾染上了一絲……血色和冰冷。

她默默地轉身，按照指令，一步一步走向禁閉室。機械腿的“咔嗒”聲在空曠的回廊中回響，比來時，似乎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沉重。

那顆被禁錮在冰冷軀殼和藥物牢籠中的心，似乎因為這一次“重逢”和那一道淺淺的血痕，裂開了一條微不可察的縫隙。光芒尚未透入，但冰冷的寒風，已經(jīng)吹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