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訓練、待命、偶爾執(zhí)行冰冷任務中循環(huán)。D-11如同一個上了發(fā)條的玩偶，機械地重復著一切。那只被劃傷的眼角留下了淡淡的疤痕，與機械義眼一起，讓她原本稚嫩的臉龐更添了幾分詭異和破碎感。

然而，與D-13的那次對戰(zhàn)，像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雖然微小，卻在她空洞的意識深處，留下了無法平復的漣漪。D-13那雙空洞的眼睛，自己肋下那道淺痕，以及當時心中那股莫名的滯澀感，偶爾會在她待機時，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

她不明白那是什么，只知道那種感覺……很不舒服。比訓練受傷更不舒服。

直到那一天，教會長親自下達了指令。聲音透過廣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的決斷：

【D-11，D-13。最終適應性測試。地點：絕境角斗場。指令：生死戰(zhàn)。存活者，將獲得“最終兵器”的資格。】

“生死戰(zhàn)”。

這三個字如同冰錐，刺入了D-11混沌的大腦。她空洞的金色眼瞳微微收縮了一下，一種前所未有的、尖銳的寒意瞬間竄遍全身，甚至暫時壓過了心臟常有的隱痛。

她不知道“資格”是什么，但她模糊地理解“生死”的含義——一方活著，一方……消失。

絕境角斗場是一個完全封閉的球形空間，墻壁是某種可以吸收能量的暗色金屬，沒有任何障礙物，只有絕對的空曠和死寂。

D-11和D-13分別從相對的入口走進。D-13依舊面無表情，眼神空洞，仿佛即將到來的不是生死對決，而是一次普通的訓練。

D-11看著她，機械義眼冰冷地掃描著，但那只金色的人類眼睛，卻難以抑制地泛起一絲微弱的波瀾。那個代號……D-13……熟悉感帶來的不再是單純的滯澀，而是混合著一種……恐懼？

不，兵器不應該有恐懼。她強行壓下那股陌生的情緒，讓意識回歸空白，只剩下執(zhí)行指令的本能。

【開始。】

冰冷的指令如同喪鐘敲響。

D-13瞬間動了，她的身影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快，暗影能量如同沸騰的黑潮，從四面八方涌向D-11，帶著純粹的、毫不留情的殺意。

D-11也動了。機械右腿爆發(fā)出強大的推力，時間加速領(lǐng)域瞬間展開，讓她在暗影潮汐中艱難穿梭。利刃彈出，與凝聚成實體的暗影武器碰撞出刺耳的火花。

這一次，沒有試探，沒有保留。雙方出手皆是殺招。

D-11的時間能力在生死壓力下被激發(fā)到極致。時緩領(lǐng)域干擾D-13的動作，瞬時加速讓她避開致命攻擊。她的戰(zhàn)斗技巧狠辣精準，機械腿的利刃每一次揮出都瞄準要害。

但D-13同樣強大。她對暗影的操控出神入化，身體如同沒有實體，能在陰影中隨意穿梭，攻擊刁鉆詭異。更重要的是，她沒有任何情緒，沒有恐懼，沒有遲疑，就像一臺完美的殺戮機器。

戰(zhàn)斗進入了白熱化。能量碰撞的轟鳴在角斗場內(nèi)回蕩。D-11的身上添了許多傷口，機械義眼不斷閃爍著警告信號，顯示著身體和元力的過度負荷。心臟的劇痛一陣陣襲來，提醒著她使用能力的代價。

D-13也同樣狼狽，白色的制服被割裂，身上布滿血痕，但她攻擊的力度和速度沒有絲毫減弱。

在一次激烈的交鋒中，D-11的時緩領(lǐng)域成功抓住了D-13一個微小的破綻。她的機械利刃如同毒蛇般刺出，直指D-13的心臟！

這一擊，凝聚了她所有的力量和速度，足以致命！

然而，就在利刃即將穿透D-13胸膛的前一剎那，D-13似乎因為傷勢影響，動作出現(xiàn)了一瞬間不自然的僵硬。她那空洞的眼睛，第一次，似乎……正正地“看”向了D-11刺來的方向。

沒有恐懼，沒有哀求，甚至沒有認命。那依舊是一片虛無，但在那片虛無的最深處，仿佛有某種東西……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

就像一顆即將徹底熄滅的星辰，最后的一次回光返照。

就是這微不足道的一眼，讓D-11那只金色的眼瞳猛地一顫！

“D……13？”

一個幾乎無法聽聞的、破碎的音節(jié)，下意識地從她喉嚨里溢出。手上的動作，出現(xiàn)了連她自己都無法理解的、致命的遲疑和偏差！

原本瞄準心臟的利刃，因為她手腕極其微小的、不受控制的偏轉(zhuǎn)，向上偏移了數(shù)寸！

“噗嗤——！”

利刃穿透肉體的聲音，清晰得令人頭皮發(fā)麻。

冰冷的合金刃，沒有刺中心臟，而是從D-13的鎖骨下方斜向上刺入，穿透了她的脖頸！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D-13的動作徹底停滯。她看著D-11，那雙空洞的眼睛里，最后那一絲微弱的閃爍，也徹底熄滅了，變成了真正的、永恒的黑暗。鮮血如同盛開的紅蓮，從她頸部的傷口和口中洶涌而出。

D-11僵在原地，握著刀柄的手無法抑制地顫抖。機械義眼的數(shù)據(jù)流瘋狂刷新，但她的意識卻一片空白，不，是比空白更可怕的虛無。

她看著D-13的身體軟軟地向后倒去，利刃從傷口中抽出，帶出更多的鮮血。

“咚。”

D-13倒在了地上，鮮血在她身下迅速蔓延開來。她最后看著天花板的方向，眼神空洞，沒有任何光彩。

角斗場內(nèi)，死一般的寂靜。只剩下D-11粗重而混亂的喘息聲，以及血液滴落在地面的細微聲響。

她……殺了D-13。

她失手……殺了她。

那個代號……那個讓她感到熟悉和莫名滯澀的……D-13……

指令完成了。她活下來了。

可是，為什么……心臟會這么痛？比過度使用元力還要痛上千百倍？為什么視線會模糊？是義眼出故障了嗎？還是……那種叫做“眼淚”的液體？

D-11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如同化作了一尊雕塑。她看著地上逐漸失去溫度的D-13，那只金色的眼瞳中，空洞被一種巨大的、無法理解的茫然和撕裂般的痛苦所取代。

她沒有哭出聲，但整個身體都在微微發(fā)抖。記憶的廢墟中，關(guān)于“D-13”的那個碎片，仿佛被染成了血紅色，然后……徹底碎裂了。

教會長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滿意的意味：

【測試結(jié)束。優(yōu)勝者，D-11。帶回禁閉室，進行最終調(diào)整?！?/p>

D-11沒有任何反應，任由兩名面無表情的研究員走進來，將她帶離了這個充滿血腥味的角斗場。她甚至沒有再看D-13最后一眼。

因為那一刻，她心中某個部分，也隨著D-13的倒下，徹底死去了。剩下的，只是一具承載著時間之力、即將走向毀滅的、更加冰冷空洞的軀殼。而那條模糊的紅圍巾影像，在血色的籠罩下，似乎也變得愈發(fā)遙遠。